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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陷营

邛崃,固驿。

邛崃自古有“天府南来第一州”之称,此地饱经沧桑,西晋之后,为僚人、南诏、吐蕃所扰。近年来蒙宋战乱不息,此地早已是满目荒凉。

四野并无人家。

北边的南河静静流淌,西面的崇山峻岭如冲天的高墙。

一道官道从西岭中蜿蜒而来,直抵在南河浮桥边。

破旧的驿舍周围建起了许许多多的营帐,麻袋堆积成山。

单轮板车围在营地之外。。

一看便知是宋军粮草堆积之处。

守营的宋军立在那,似因太过疲惫懒得走动。

突然,一声大吼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敌袭!”

号角声兀地响起,刘黑马的蒙军不再悄然潜行,毫不犹豫发起了冲锋。

马匹提速很快,哒哒的马蹄声响动起来,渐渐势如奔雷。

箭如雨下,之后,一道黑色的洪流,猛然撞进营帐之中。

“点火!杀!”

火势起得很快,一点就着,火龙窜起、翻滚,贪婪吞噬着麻袋、帐篷,烧红了半边天。

夜幕被驱散,眼前大亮。

……

名叫“札拉嘎夫”的蒙卒驱马踏进了营地。

他是纽璘麾下,在纽璘大败时侥幸逃出了宋军的杀阵,因对地势熟悉,今夜奉命为刘黑马作向导。

他左手抛出火把,右手的弯刀一挥, 砍翻一个惊慌失措地从帐篷里冲出的宋兵。

“额秀特……”

札拉嘎夫仿佛听到了句熟悉的骂声。

他愣了一下,转头四看, 见宋军的反抗并不激烈。

在火光中奔走的宋兵全都没拿兵器, 没穿盔甲, 只在那慌乱奔走。

札拉嘎夫低头看去,只见到那被自己砍倒的宋兵尸体还躺在地上, 穿的是宋军的里衣不假,但额上的头发被剃了一半,分明像个蒙人。

“额秀特!”

札拉嘎夫大骂一声, 拨马便向刘黑马所在处赶去。

此时,营寨里已响起许许多多蒙语、汉语的大喊声。

“我们是都元帅纽璘麾下的勇士……被俘虏的勇士……”

札拉嘎夫大怒,暗道这些该死的家伙,竟被俘虏了这么多。

哪怕不能随都帅元战死,就不能像自己一样及早突围而出吗?!

鸣金声突然响起。

不需要札拉嘎夫再去报信, 刘黑马已发觉了不对, 下令撤军了。

“走!”

札拉嘎夫一夹马腹, 却是被后面冲上来的骑兵撞了一下, 他退了两步……

突然。

“呼……”

山风吹来,传来了低沉却吓人的声音, 远处天光一亮。

天亮了?

札拉嘎夫眯着眼, 向东眺望。

他揉了揉眼,又转向南边……

“是火!是火!”

“轰!”

不仅是四面的山野有大火熊熊燃烧,宋军营寨中突然炸出巨响,火势冲天。

那是一堆燃烧的麻袋突然炸开。

“轰!”

火龙一怒,直冲云霄。

札拉嘎夫吓呆了。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火柱, 十余丈的高度, 声势骇人。

“别烧了!不是粮草!不是粮草……”

来不及了,宋军那所谓的“粮草”已接二连三的轰然燃烧,火势袭卷向地面,点燃荒草。

那荒草中显然是泼了火油的,火蛇迅速地奔袭,将蒙军裹在其中。

“啊!”

听着这撕心裂肺的惨叫,札拉嘎夫猛然一个激灵。

有军号在响,但惨叫声更大声,完全把那军号的声音盖下去。

札拉嘎夫没心情听刘黑马还在下什么命令。

比牛马还要愚蠢的色目元帅,竟能中了南人的计。

“咴咴咴!”

札拉嘎夫跨下的马匹反应速度比他还要快得多,受惊之后根本不等札拉嘎夫驱赶, 已疯了般向东狂奔。

一路上, 全是慌乱的蒙卒,马匹撞在一起,怒骂声、惨叫声、马嘶声……好不容易,札拉嘎夫撞出了战场。

他再一次突围还生。

吹来的风也带着呛人的烟。

“咳咳咳……”

但他抬头一看,只见东边的火势已包围过来。

惊鸟冲天而去、野兽乱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过不去了!”

像是对马匹喊叫,像是让身后的同袍别再撞上来,札拉嘎夫大吼一声,迅速勒马向北。

他知道北面有一条河,只有河流能在这时候救命。

一边逃命,一边解掉身上的甲,札拉嘎夫还回头去看一看刘黑马的令旗。

混乱中早已找不到那杆旗帜。

但显然,刘黑马没领兵向北突围。

色目元帅就是蠢,逃都不知往哪逃……

谷鈮  火势已越来越大,札拉嘎夫咬了咬牙,驱马迅速奔过火墙。

“啊!”

炽热的火焰灼烧着他,他痛得撕心裂肺。

但他必须冲过去,否则很快就要被熏死。

终于,“噗通”一声,他纵马跳进了河流。

与他同时冲出火海的还有十余名蒙卒,纷纷大喊着,渲泄紧张的情绪。

“额秀特!”

札拉嘎夫泅在滚烫的水中,放声大骂。

他再一次从战场上逃脱生天……

“噗!”

箭从对岸袭卷而下,其中一支利箭透过札拉嘎夫的胸膛。

血在水中荡开,他身子一沉,一会儿浮起,无声无息向下游漂去……

~~

“放箭!”

杨奔站在南河北岸, 脸色冷峻。

对岸的大火照得他眼睛发酸, 他却始终凝视着那大火, 计算从火中冲出的蒙卒数量……

杨奔曾在两夹岩上与刘金锁说过“杀招不在这里”, 真正的杀招在此, 固驿, 出了灵关道之后的第一个驿站。

依李瑕料想,一旦放出假消息,以刘黑马对地形的把握,极有可能会来此。

哪怕刘黑马没算到。南北官道上还有三个这样的伏击点。

那些堆积的麻袋里也并非粮草,而是火药、火油、干柴。

庆符军押着俘虏忙了许多天,并非是从灵关道运粮食,而是从成都搬引火之物布置埋伏。

终于,一场大火燎天,蔓延方圆十余里,烧红了半个邛崃。

“娘的!”刘金锁率兵从北面的埋伏点赶来,狂呼道:“我早说我来守邛崃,换你去守大邑。果然,蒙鞑是来攻邛崃!”

到了这个时节,刘金锁又开始不穿衣服了,光着个膀子,身上的纹身被对岸的火光照得红彤彤,更添一份香艳。

他凑近了杨奔,又大笑着问道:“哈哈哈,这下,鞑贼刘黑马跑不掉了吧?!”

杨奔扫了刘金锁一眼,有些嫌弃,道:“不好说,我现在还没看到刘黑马从这边突围。你看,蒙鞑只有散兵冲出。”

“那他太慢了!”

刘金锁声音很大,因为对岸的火烧得太旺,响声太大。

“只有北面有河,他不从这边突围,还能走哪?!”

杨奔皱眉,道:“连你刘大傻子都能想到,看来,刘黑马不会从北边突围了。”

“哈?你在骂我?!”

杨奔思忖着,懒得理会,自语道:“刘黑马是名将,不会轻易束手就擒,但还能从何处突围呢?南面?”

刘金锁大步上前,道:“喂!我把援兵排开?”

“不。”杨奔道:“你带兵往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