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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她不能放着他不管

一只冰冷的手爬上她的脖子,五指用力、逐渐掐紧。

力量的差距是巨大的,在戚慈手下霍忍冬根本动弹不得,她双手徒劳地掰他的手指,犹如蚍蜉撼树。

戚慈双目通红,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看自己的眼神如同望一只羔羊。

他的一缕白发落在她脸上,她张大嘴,空气一点点从胸腔剥离,喘不过气后,她有一种即将被掐死的既视感。

那一瞬,面前人的脸和那些凶手重叠,霍忍冬眼角憋出湿意:“公、子……”

关键时刻,她脖子上挂着的青霄玉掉了出来,暖玉倏地一亮,戚慈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手。

待脖颈上的重压消失,霍忍冬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她翻过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脸颊到脖子根都憋得通红。

“咳咳咳……”

半晌,咳声止住,两人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霍忍冬艰难爬起来,又把头发里的草屑摘掉。她瞧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坐的男人,哑着嗓子解释:“公子,我只是想帮你,没要害你。”

戚慈的身形一僵,原本挺得笔直的背脊弯了些。

“刚才……对不起。”

他既开口道了歉,说明理智是恢复了,霍忍冬松了口气。

“没关系,是我不该突然碰你。”她好脾气地捡起脚边的草篓,把散乱的草药收拾了下,又从袖中取出手帕。

“公子,把肩上的血擦擦吧,伤口需要包扎。我采了些草药,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戚慈垂着头坐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衣襟散开、发丝凌乱,整个人充斥着一种颓然的丧气感。

如果说刚才是锋芒毕露的恶魔,现在就又成了山崖顶端枯槁的树。

……总觉得,放着不管的话。下一秒他就要孤独枯萎了。

霍忍冬大着胆子凑到他身边,戚慈乖巧地一动不动,任她动作。瞥见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她心头还有一丝丝恐惧,但终究还是克服了。

霍忍冬伸手拨开戚慈身上已经被血湿透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在结实的身躯上,那伤口骇人非常,而且不是新伤,看得出来不停地经历痊愈——撕裂——痊愈——撕裂的过程,这样恐怖的伤势如果换成普通人早就没命了。

霍忍冬深吸口气,冷静地用手帕拧了水,替他擦拭肩膀、胳膊上的血迹,将伤口外部仔细清理干净。

没擦几下,原本纯白的手帕就成了血色,葫芦瓢里装的水也殷红一片。

一阵风吹过,落叶扑簌簌落在二人头顶。

戚慈好像梦醒一样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女子。

她眸色紧张、神态严肃,温热的指尖触在他冰冷的皮肤上,手上的动作却极轻,仿佛生怕弄痛了他。

从未有人敢在他毒发时靠近,就算是师门里伺候的弟子也一样,他们的惧怕大于恭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一日日躲在阵法和封印里面,孤独地煎熬着,等待熬过毒发的一刻。

可现在,那些记忆却模糊了,被女子一句“我想帮你”取代了。

戚慈忽然抬手,指尖点了点她的颈侧。

霍忍冬整个人像被电到一样,猛地往后一缩,双眸圆瞪。

戚慈被她的反应惊到,有些尴尬收回手,闷声:“有指印。”

霍忍冬伸手摸了摸,又把衣领拽得高了些,偏过头:“没事的,拿热水敷一敷就好了。”

瞧女子躲着自己那模样,戚慈忽然感觉有些气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他烦躁地翻看她摘的那些草药,原本是打发时间,后来越看眼神越不对。

戚慈从草篓里挑出一株红色根茎的兰花科草药,忽然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草药?”

霍忍冬回过头瞧了瞧:“不知道学名是什么,药铺里俗名鸭舌兰,一钱银子收二两,大夫说可以止血生肌。”

戚慈凤眸玩味:“五年份以下的是为鸭舌兰,五年份以上的就可列入灵草行列,更名‘金虎兰’,是最常见的黄阶草药。”

“修真界丹药、符箓、法宝、灵植皆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你这一株金虎兰,虽只是黄阶的最低等草药,品质却能当得上天阶。”

他说的玄乎,霍忍冬却不以为意,她用力拧着手帕,随口道:“或许只是巧合,我自小上山糊口,对草药最是熟悉,找几株年份长的不成问题。”

“公子你不知道,我幼年父母早死,就靠上山采这些鸭舌兰、牛粪草的才能买得起米面口粮,活着长大呢。”

戚慈语塞:“……”

“你篓里的这些,有三株是灵植,分别是金虎兰、无恨草、十味子,剩下的那些普通草药也都成色极佳。”

“若是巧合倒罢了……”

霍忍冬不知道实属正常,戚慈却清楚的很。

想要在灵气稀薄的凡间界找到灵草灵植,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小的范围内,以一个凡人之身来说根本不可能。

“原本以为你只是与木系灵力亲和些,如此想来根本不是。”戚慈忽然抬头,“如此,我们找处宗门,为你测一下灵根吧。”

河边,霍忍冬回头,她眸色变了又变,最终才郑重点头。

“好。”

戚慈很玩味:“你不是最厌恶修真者,怎么又变了想法?”

霍忍冬拧干净了帕子,用石头细细砸那些草药,她面色平静:“我并非为了长生不老,只是想看看,牺牲那么多人命换来的修仙道,到底是怎样一条路。”

“我想改自己的命,也想试着去帮其他人改命。”

一缕汗湿的头发贴在她脸颊,荆钗布裙,在河边却带来惊天动地的绝丽。

“灵根虽千里挑一,但也不是那么稀缺。”戚慈轻笑,“你的资质比起那蠢货前夫,有过之无不及。他那样的人都能修炼,没道理你不可以。”

霍忍冬点点头,捧着砸好的药泥过来,用纱布帮他一点点包扎。

戚慈赤着上身坐着,他身体结实、肌理分明,任由女子将伤口层层裹严,有的时候略紧些他也一声没吭,默默忍耐。

“真的不需要买点外伤药吗?”

“你摘的这些就可以。”

霍忍冬看着自己摘的‘牛粪草’眉头紧皱:“可这只是普通草药,公子的伤太严重了。”

戚慈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嘲讽:“普通草药或者千金灵丹,对我来说效果都一样。何必要把珍贵药物用在将死之人身上呢?”

他的态度如此明显,她心中有了些猜测:“公子身上的是陈年旧伤吗?”

“嗯,十年前在黑域边缘加固封魔印时受的伤,那时力有不逮,吸入了障毒。这种毒药石无医,所以我说是浪费。”

戚慈勾了勾唇角,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嘴唇却红艳如血。

“染了障毒的修士就是魔头,杀人越货无恶不做,且毫无理智、情感、人伦可言。”

他记得那一百名堕魔修士里,还曾有一位声名远播的,被称为大贤。结果堕落后披头散发、食人饮血,犹如恶鬼,被他利索斩于剑下。

“像你这样的小女子,一旦落入魔修手里,可是要被吸干骨头的。”戚慈故意吓唬她,“所以啊,下次遇见我发病,记得跑远一点,越远越好。”

霍忍冬把绷带的尾端打了个蝴蝶结,认真地看着他:“公子并未伤害我,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