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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你是在生我的气?

落日剑震开了厉鬼,霍忍冬也从附灵状态解除了。

但是……

戚慈看着身前的女子,抬手在她纤细的脖颈处比了下,皱眉道。

“你被借身了。”

霍忍冬愣住,歪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下一刻,堂屋内忽然刮起黑风,大风卷着沉积多年的灰烬尘土铺天盖地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戚慈一把将霍忍冬按在怀里,右手掐诀,金色的法阵自他周身升起,将二人保护在中间。狂风卷起的断壁残垣砸在法力屏障上,瞬间碎成齑粉。

耳边,女鬼阴森的哭嚎和黑风的声音卷在一起,“呜呜呜”的令人心里发虚。

烧成废墟的白家宅院被乌云遮蔽、不见一丝阳光,戚慈看了眼周围飘忽不定的鬼影,还有那件鲜红如血的嫁衣,冷哼一声。

“装神弄鬼。”

他袍袖一挥,通体深紫的雷刑剑自剑匣内飞出,伴着雷光电音一路轰来,仿佛一根深深扎入天庭的引雷针。

霎时,明亮的电光密密麻麻渗透乌云,瞬间将这阴宅照亮。

这还不是十方雷光阵,只是被天雷随便这么一轰,废屋宅院内就闻女子尖利的惨叫,凄厉哀切。

几息之后乌云被电光冲开之际,宅子里弥漫的黑色鬼雾也瞬息消散殆尽。

闪电仿佛是在鬼宅里织了一片细密的网牢,白翠娥想要逃跑,却被堵得没有出路,左突右进之下,她一身嫁衣好像流血一样迅速黯淡下来。

只是雷刑剑虽能震鬼驱邪,却不能抵消黑域障毒。

戚慈被这里散逸的障毒影响,只觉得气息浮躁、心烦意乱,左肩处的旧伤剧痛难当,好像体内有什么活的东西想要涌出来。

他额头突突冒青筋,下意识就要拔剑将那新娘厉鬼斩杀。

只是手才刚摸到剑柄,下一瞬,却被身边人用力抱住了胳膊。

戚慈表情狠厉,一双眼泛着红。他烦躁地往下看,见霍忍冬抿着嘴不停摇头,一边还把挂在脖子上的青霄玉拿出来,贴在他胸口。

那块暖玉平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却热得惊人,好像一块小太阳的碎片,直接烫到了他心里。

耳边聒噪的尖叫声瞬间远去,涌动的障毒被镇压住,世界变得清晰无比。

戚慈眼内的红光消失,他顺手放开剑柄,捏住了霍忍冬的手腕。

趁着他分神的空隙,红衣厉鬼找到雷网的边角钻了出去,瞬间消失无踪。

云舒、风定。

烧焦的废宅比之前更破,房顶都掀开一个大洞。

戚慈望着周围一片狼藉,面露无奈。

“如你所愿,现在好了,她跑了。”

霍忍冬见他模样正常,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鬼借身,一般是徘徊不去的鬼魂暂时借用活人的身体作乱,民间常出现的忌日时家人开口说话却是祖先的声音,就是鬼借身,不过通常只有很短的时间。”

兴许是他在身边,霍忍冬并不十分害怕,她在他手心慢慢划字: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

戚慈摇头:“常见的多为血缘亲眷。”

“至少,从不曾有鬼怪敢对修真者下手。”

一只死了三年的红衣女鬼罢了,道行不高深,他这才让霍忍冬历练历练,没想到……

戚慈有些懊恼:“听镇长讲述,这些年新娘的症状逐渐加重,最近的一次,小玉已不能开口说话,可见这厉鬼的怨气正在加强。”

“此处弥留障毒浓厚,再加上你对厉鬼心存怜悯,让她觉得有了可乘之机。”

霍忍冬有些后悔,又抬头征询地看着戚慈。

男人摸摸她的发髻,眸色幽暗:“破解鬼借身唯有一法,就是把她的尸骨找出来。”

*

白宅不大,戚慈一剑就能劈掉半边房梁。二人踩着满地黑灰寻找白翠娥的踪迹,脚下“吱嘎”作响。

霍忍冬循着记忆,推开几根倒塌的柱子,指着最里侧的一间厢房。从火势看此处最是凶狠,墙面熏得一塌糊涂,屋内几乎不剩下什么了。

戚慈倨傲地站在原先的拔步床前,望着一片黑灰的烂木头和烧不透的几件铜器瓷器。

“这就是她死的地方?怨气残留倒不是很深。”

戚慈指尖掐起一点莹莹亮光,随后轻轻一弹,那点光源迅速扩散,呈半圆状覆盖了闺房。

霍忍冬以目光询问:在这里吗?

戚慈摇头:“没有。”

她一愣,又快速张嘴无声说了几句。白翠娥最后已被媒婆绑缚住手足,还口不能言,不可能逃脱闺房。

她不是烧死在这里,又是死在哪里?

戚慈:“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不必着急。”

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圆盘状的小镜子:“此为回光溯月镜,可以看到之前发生的事情。”

因为过去了整三年,法宝展露出的画面断断续续的。

火灾之后,霍忍冬看见有几名镇子上的百姓缩着脑袋进入宅子,不知是意图行窃还是真想找寻尸骨,不过没多久就被鬼魂吓跑了。

再往前,她又见到了那日的大红婚仪。

因为亲身经历过,霍忍冬忽然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着火了——!”

耳房里的小丫头大声尖叫,发出一路乒乒乓乓的动静逃了出去。

可那时火势已不可挡,白宅变成火场。闺房的门缝里漏进浓烟,房梁上不时掉下来什么东西,屋子摇摇欲坠。

白翠娥被绑在床柱边目眦欲裂,她满嘴血迹,梳好的头发也乱七八糟。

然后,拔步床帐被点燃,汹涌的火舌顺着床单被罩一路舔舐,留下焦黑的痕迹。

白翠娥眼睁睁看着那条绑住自己双手的麻绳起了火,她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安静等着,直到麻绳被烧断。

眼看那道身披嫁衣的身影跌跌撞撞冲出房间,回光溯月镜的画面也消失了。

戚慈和霍忍冬二人沉默不语,他们都猜到了白翠娥最后会去哪里。

白宅的院子很小,没有池塘,两口画着缠枝莲花的青瓷大缸翻倒在地,周围破破烂烂全是倒塌下来的房顶、屋梁,纵横交错,几乎不能下脚。

霍忍冬抬起头,见澄澈明媚的天空一瞬间变得漆黑,然后是滚滚浓烟打着卷往上飘,本就狭小的院落几乎看不见月亮。

“爹——娘——”

回光镜的画面里,火势烧红了天。

白翠娥从闺房里冲出来,往另一间厢房里去,她卯足了力气,将比自己高大一圈的父亲背在背上,一瘸一拐往院外来。

纤瘦的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生死关头,那具身体里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她生生拖着昏迷的父亲、病重的母亲出了房门,倚靠在那两口大水缸边。

“救命——救救我们——”

“求你们救救我爹娘——”

白翠娥拍打着被封死的宅门,可外头明明有人呼喊,也有人往里泼水救火,这沉重的大门却不知道哪里卡住了,就是打不开。

她往返于大门和水缸两处,不断泼水到父母身上,可长夜漫漫、火光冲天,白家三人却看不到一条出路。

没有多久,那张本来纤白的面孔,被火烧得焦红,五官再也不辨。

高挑的身体,只余皮肉翻卷的焦黑,瘦条条一个黑影子,趴在缸边舀干里面最后一勺水。

这副死状太过凄惨,霍忍冬别过头,不忍再看。

戚慈收起回光溯月镜,眉目平静。他挥挥手,青瓷水缸下的泥土自己翻开,露出底下三具牢牢拥抱在一起的尸骨。

“白翠娥,离开吧,她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