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咚！”

床尾的手机响起两声微信提示音，这才把阮流荒从深渊的地底拉回来，让他找回自己的意识。

提起精神把手机薅过来，他不怎么感兴趣地打开微信，然而看清是谁发的消息后，他眼里便乍然泛起一丝一闪而过的光亮。

顾方径：【知道了，我刚洗完澡。】

顾方径：【手机充着电，就没及时看见。】

是在回他刚到家时和人报平安的那句话。

阮流荒腾地一下坐起来了。

刚刚还被指责的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他打起十二分的专注想着该如何回复，脑子里也全是关于顾方径的记忆了。

果然，收到喜欢的人的消息是能忘记一切烦恼的好方式。

ruan：【你居然才洗完澡？】

顾方径：【刚回来就被我哥喊去了，好一会儿才解脱的。】

ruan：【我都洗完澡吹完头发了[嘿哈]】

顾方径：【别炫耀。】

ruan：【又乖又怂的猫咪jpg】

阮流荒笑嘻嘻地作：【我能屈能伸[旺柴]】

顾方径：【……】他无话可说。

或许是他的消息让顾方径联想到某些事情，比如说他白皙的后颈，又或是那声故意怂得喊出来的哥哥。

是刺猬和别人玩闹的小模样，又皮又怂，偏偏布满刺，可例外的是，这些刺并不会伤害到顾方径，反而让他觉得很喜欢。

但他的喜欢，那可不轻松了，原本他只是抱着好心提醒一下：【还有半个多月期末考，记得好好复习。】

这次直接换阮流荒无语了，什么省略号、问号、我崩溃了的表情包换着发了五六个，足以表达他无法言说的心情。

他真的想和人吼去：顾方径你在搞什么啊！

不过显然，他也习惯了，一通发泄过后就是听话。

ruan：【噢，知道了，会好好复习的】

顾方径：【嗯。】

发完可能觉得太高冷，他又发送了一句：【加油，好好考。】

这是什么劝学行动吗！阮流荒深切地感觉到心累，却只能理屈词穷地回复：【好！[捂脸]】

没办法，考试这方面他真不占理，没法反驳。

顾方径：【十一点了，早睡。】

顾方径：【晚安。】

阮流荒看向手机边角上的时间，心里佩服，这生物钟响得也太准时了，还真是正好十一点。

ruan：【好的，马上就睡】

ruan：【晚安[耶]】

回完他就退出去了，嘴角却还是上扬的。毕竟虽然这段聊天记录很短，一下子就能翻完，但是也让他褪去许多坏情绪，只想着开心了。

要不是在床上躺着，他估计走路都是飘的。

「青春缘聚」：【夏小米：ruan阮哥在不在？】

一条消息直接从顶上飘过，惊得阮流荒嘴角都拉平了，再看见那个称呼，尴尬的阴影面积也向他涌来。

强忍着羞耻感点进群里，他直接让人说事儿，别在这瞎喊。

好在夏小米估计真有事，也不闹他，看见他回复，还感叹一句幸好他还在。

这给阮流荒整迷糊了。

然而看清她下一个发来的东西，阮流荒差点气笑。

夏小米：【图片jpg】

夏小米：【阮哥，你快帮我解决一下这道数学题吧，我快疯了！！】

“你特么……”阮流荒话都骂了一半，才想起这是在网络上。

急忙收住，他又在聊天框打完整句话，结果又想起顾方径在里面，赶紧又删掉“特么”两字狠狠按下了发送键。

ruan：【你看我像是会做的样子吗？！[裂开]】

语气助词没了，效果都不怎么好，气得他再打字：【小菲亚比我厉害，你去问她呗！】

夏小米：【她在我家，我们都不会，而且男神肯定睡了，只有你比较靠谱～】

ruan：【搜题软件了解一下？】

夏小米：【未成年。。。】

ruan：【无语jpg】

行吧，是他忘记这个限制了。

冯巷渑：【我也挺无语的。】此话下面引用了夏小米那一句【……靠谱～】

白成浩：【+10086】

看戏的两个人也来冒泡。

夏小米：【别tm捣乱，一会儿把我题都刷没了】

白成浩：【我还就刷了！！！】

白成浩：【你打我啊jpg】

他连发几十个这样的熊猫头，一点都不带停的。最后还是点累了，才停下来。

然后夏小米的语音便来了，阮流荒好奇地点开来听，好家伙，全是礼貌语，听得他都笑了。

好好一姑娘，活活被逼疯。

两个人开始大战，冯巷渑在中间划水，阮流荒就在窥屏，时不时地附和一下。本来还挺和谐的，结果一张突然发出来的图片打乱这个平衡。

群里霎时没了动静。

发图的人便又发了一个消息。

顾方径：【那道题的解题过程。】

这把阮流荒打出来的瞌睡虫都吓跑了。

夏小米：【啊啊啊啊啊！！！谢谢男神！！你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夏小米：【跪了jpg】

顾方径：【不用谢，早睡。】

夏小米：【做完这题就睡！主要明后天都有安排了，想今晚赶完】

夏小米：【晚安大家！我去赶了，再见！】

夏小米：【白成浩元旦以后你完了！】

看到这里，阮流荒返回消息栏，脑子都是懵的。

顾方径怎么还在？应该没看见他在群里发的吧？他才刚和人说完马上就睡觉，转眼就在群里聊天。

虽然一件事情会有意外发生很正常，但他怎么那么心虚呢？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下一秒顾方径就给他来了劝导的话：【你也早点睡，别熬太晚。】

顾方径：【不怕秃头了？】

或许是心虚的缘故，阮流荒竟然没有因为这句话生出想嘴一句的念头，而是乖巧回复：【好的，我马上睡，我真的马上就睡了！】

顾方径：【嗯。】

顾方径：【睡吧jpg】

阮流荒：【已经滚去睡了jpg】

对面的人不再来消息，阮流荒松口气，原本想着看会儿小说的心也完全熄灭，直接给手机充上电就躺平进入梦乡了。

—

期末考一过，拿寒假通知书的那天，班主任们宣布假期正式来临。

同学们一阵欢呼，在老师结束发言的那一刻，都随着朋友结伴同行，一起出去。毕竟不及格的那些痛，应该留给布置下来的作业们。

而以前总是一个人离开的阮流荒，今天也和他们一样混在人群里。

夏小米建的那个群还真是最好的聚会通知地，昨晚宋圻在里面吵着让他们今天中午去吃一顿，所以他们一行人在出教室门之后就又聚在一起了。

几人跟着走出校门，时不时唠嗑几句，还挺欢乐，但无论怎样，他们需要去等公交的事实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约的地方有些远，他们坐公交都得一个小时。

不过他们运气不错，不仅没多久就等来了车，还因为时间合适，车上留有空余的位置，便都能找到位置，顺利地度过这个时间。

然而不幸的是，公交车上，阮流荒和顾方径是坐前后排的。

这对阮流荒来讲非常不幸。顾方径在他后面，这个事情搞得他根本不敢怎么动作，就连看手机也是尽量保持着肩膀不动的状态。

他可在意自己在顾方径这里的形象了，这玩意儿要是弄丢，那些美好回忆估计都做不成的。

可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的坏处就是：半小时后他肩膀酸了。但他们要从中间站坐到终点站，这应该还有好几个站来着。

想着还有半个小时，阮流荒就觉得坐得不安稳，车上已经只剩下少数人，其余乘客早就陆陆续续下了车。阮流荒实在憋不住，他想找找路线图，看看到底还有几个站，他真的维持得太累了。

东瞧瞧西看看，到处都没有那个路线图，只有自己坐着的这边后顶他还没看过，阮流荒想转头去看。可顾方径就在身后，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显得自然点儿？

后边的人半小时都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然而之前还刻意装戏的人突然就松掉肩膀左瞧右看了一通，焦急的表情让顾方径直皱眉头。

他以为是出事了，想着拍前面人的椅子问一下，结果手抬起来一半，阮流荒就视死如归般转过头来。

他明晃晃地忽略顾方径，直接把视线投向他头顶后方的路线图上。

唇抿得紧紧的，脑袋也仰得很后，修长的颈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他就抻着脖子，在路线图上寻找现在的站点。

顾方径看愣神了，这张突然转过来的侧脸给他太大冲击。阮流荒白得晃眼的脸和脖颈、因为紧绷感而凸出的喉结，都让他想伸手摸上去。

那是一种野兽都不想忍住的欲望，他想把人叼回窝里。

刚刚举了一点的手还留在椅子下方，顾方径捏着拳头放下，又伸展开放自己腿上。

他看人看得极为认真，宛若纪昌学射时为练眼力而躺在妻子的织布机下，眼睛也不眨地看梭子。就好像阮流荒真的会在他眼里放大，只留在他的眼里。

专注猛地被打断，他乍然对上人的双眸，于是野兽盯着猎物的凶猛劲儿一下就化为虚无，还在对上那双眼睛时故意柔化了情绪。

好像带着滤镜似的，阮流荒的动作在他眼里都放慢了，他望过来的那一刻，顾方径是真的觉得山都可以崩，地也可以裂。

公交驶过街道边，盖在树荫底下，映得那些特别的暗光全打在阮流荒侧过来的脸颊上，暗光交替着忽明忽灭，一簇强光便闪得阮流荒虚了虚眼睛。

顾方径腿上的手抓得更紧了。

“我就看看还有几个站。”阮流荒搓着眼睛，低下头对人解释。

顾方径看着他挨个揉得微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答：“你问我不就好吗？还转头来看，是闪到眼睛了？”

“问你你不也要转头看来着？”阮流荒说，“这有什么区别？”他表情还是懵懵的。

两个问句让顾方径无奈：“让你可以少费劲一点。”

阮流荒愣了愣，突然笑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多费劲一点儿？”又是属于他那个古灵精怪的笑容，想整蛊的前兆。

“没，”顾方径挑挑眉头，“只是想让你少点麻烦而已。”顺便转过头去，不要再拨乱他的心了。

后一段话他没表达出来，可单单只是这样一句无心之语，就足以让阮流荒怔住半天。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你……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

麻木地讲完，他就避开了，视线回到前方，跟着不断前进的车辆极限拉扯着。

顾方径也不好受，他一点都不想听见好兄弟这样的词汇从阮流荒嘴里冒出来形容他，毕竟这像是在刻意提醒他，他们只能做兄弟。

他垂下眼眸，理智和情感不断撕裂又重组，让他煎熬。然后实在忍不住，靠近前面的人，隔了一点距离说：“也不一定只能做兄弟。”

一句话点到即止，也不清晰，让阮流荒浮想联翩，幸好他理智又占据上风，给他拉了回来。

确实，他们还是室友、好朋友呢。他心里想着，也不和后面的人说这话，因为很突然的，他有些不敢面对顾方径，也不敢和人说话。

车上便又沉寂下来，另外的几人都已经睡着了，估计没人听见他们刚刚那尴尬又藏着暗示的对话。

不过犀牛的角是需要割的，阮流荒的喜欢也必须割舍，他才没胆子试。

人都快坐废了，总算到达终点站，喊醒睡着的几人都下车，又是一波辗转才到达目的地。

宋圻已经在约定好的饭馆等着他们，看见他们来，竟还满面春风地相迎。心里门儿清的阮流荒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怎么回事，铁定是关于浣兮姐的。

“你怎么笑得那么傻？浣兮姐又要跟你约见面了？”他实在看不下去宋圻的傻样了。

“对，”宋圻笑得灿烂，“就在下周三。”

阮流荒：“那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人？我还从来没看见过她真人呢？长得真那么好看？”

一连几个问句表达出他满满的期待，可宋圻就是吊他胃口，“又不是要你谈，你着急什么？”

“你都跟我吹一年了。”阮流荒幽怨地看他，“讲你怎么在拳击赛的观众席上遇见她，她对你多好多好，你还让我叫她浣兮姐，但你就是不让我见她，这很没道理啊。”

宋圻一脸犯难：“主要我们也没见过几次，下周三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五次见面。”他伸出五指。

“……”阮流荒第一次听他谈起见面次数这个事，得到的结果也挺让他惊讶，他本来以为两个人起码都见过好几十次了，然而居然才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