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不会毫无理由地为难谁，然而看到董毕安的第一眼，他就发自肺腑地厌恶，好像沈鹤清深敛的情绪，在他身上成倍涌现。

董毕安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淡金色的液体流的满手都是，感觉长久以来维持的尊严在这一刻被全部剥夺，他心中恨急了，却仍旧保持了些许理智，然后转过头，眼神委屈且哀伤地望向林柔。

林柔二话不说脱下外套，冲上前一把裹住了董毕安。

她对沈鹤清好不容易流露出的关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打碎。

林柔心中也很痛苦，可她能有什么办法？！自己从生下来就无比疼爱的儿子，叫第一声“妈妈”，虽然不那么聪慧，却总是跟前跟后，将喜爱的零食留给她，受委屈了也会第一时间跑来哭诉，在林柔眼中，她的小儿子就是董毕安的模样，所以当“换子”一事暴露，沈鹤清跟自己七分相似的眉眼出现时，她几乎是惊惧地选择逃避。

她不愿意承认因为一时疏忽错失了亲子，更不愿意承认董毕安不是自己的孩子。

林柔越矛盾就越痛苦，就痛苦就越想要将所有的负面情绪转移出去，她唯一能选中的就是沈鹤清。

例如此刻，她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且充满敌意，好像董毕安一身的香槟是沈鹤清泼的。

董晴站在最外面，冷眼旁观的好像这是一出滑稽的闹剧，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董毕安隐晦的、勾起的唇角。

董毕安或许蠢，但他永远知道如何快而准地攻击沈鹤清，这是他在明白自己身份后，连做梦时都不敢忘却的本领。

沈鹤清跟林柔对视，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唇色却变得苍白。

这是他的亲生母亲……儿时在董家，沈母不爱他，沈鹤清偶尔出来望风，都会看到林柔心疼地将董毕安抱在怀中，夏日的阳光那么温暖，林柔笑起来好似浑身都在发光，沈鹤清向往极了。

如今他虽然不再奢求，可也仍旧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林柔痛恨至此。

原来幼年求而不得的东西，往后此生都是遗憾。

“董先生。”秦照牵住沈鹤清的手，将温暖过渡给他，而这层浅淡的温柔后，他向董琳森等人展示的是极端的暴怒与森寒，“我把话放在这里，从今往后，董毕安都不再是新日的艺人，当然，你们不服气可以继续折腾，但恕我直言。”秦照巧妙的停顿，空气好像都绷紧了，“现在外界还不知道换子一事吧？你们董家丢得起这个人吗？”

董琳森顿时面色铁青，“秦总，这……”

“还有你。”秦照的视线轻飘飘落在董毕安身上，“我警告过的吧，离鹤清远一点儿？一旦真相暴露，你觉得你是个什么下场？”

鸠占鹊巢的东西，加上董毕安这性子除了林柔没人能受得了，这些年凭借少爷身份开罪了不少人，一旦让那些人知道他是假的……

不！董毕安都不敢想，现下肩膀结结实实颤抖起来。

林柔安慰他，“不怕，妈妈在呢。”

“言尽于此。”秦照还是顾念沈鹤清，不想让他有负罪感，冷声道：“以后再见，彼此就当作不认识，可以吧？”

董琳森在他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中几乎于屈辱地挤出两个字：“可以。”

沈鹤清心下苍凉，以后在董家人眼中，他怕是个攀上高枝就翻脸不认人的混蛋。

“董毕安。”沈鹤清忽然开口，他声音很低，却很清晰，“董家小少爷的位置是你的，我只是沈鹤清，我不想任何人难做，我们就这样吧。”

如此大的动静引得不少人看来，但秦照的气息过于恐怖，也没人敢靠近，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照临时在楼上开了间房，带着沈鹤清先上去。

当撑持脊梁的东西消失后——不想在董家人面前丢脸、不想让秦照丢脸。沈鹤清一进房间就开始浑身冒冷汗，却不全是身体问题，而是董家人对他的态度，温存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其它回忆的空隙都被林柔仇视的目光填满，后遗症来势汹汹，沈鹤清觉得一阵反胃，推开秦照就往洗手间跑。

他本也没吃多少东西，吐完就是不停干呕，伸出手着急去按冲水，潜意识里不想让秦照看到。

可他更狼狈的样子秦照都见过。

秦照抓住沈鹤清无力的手，已经端了一杯温水来，将他顺势拉入怀中，心疼得眼眶发疼，“好了鹤清，忍一忍，不吐了，你漱个口，我抱你去床上休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