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嵘的衣袍携着嵩玄山的清风，径直走向倒地的卫翊，低首俯视。

“叶上弟子，你越界了。”

不知为何，楚曦竟从他平静的声线中听出了隐隐的怒意。

卫翊被内力所伤，唇角渗出一丝血迹。他急切道，“可是道君！她无德又无能，何以能成为您的弟子！”

奚嵘的眸色暗了下来。“我收徒，还用不上他人指手画脚。”

“况且她还在背后非议于您！”卫翊狠狠地看向楚曦，此时的楚曦刚被陵瑜扶起，面对他的指控也感到了些许心虚。

但奚嵘并未回头看她，只是淡然道，“那又如何？”

卫翊震惊道，“您不介意？”

奚嵘看向楚曦，目光对视，楚曦脖子一缩，生怕他动怒下一瞬便会捏碎自己的头骨。

“她是我门下弟子，我自是不会介意于此等小事。”

他转眸，眼神瞬息暗沉，卫翊直觉一股危险的气息将他缓缓笼罩，锋芒的目光如同一把寒刃要将他刺穿。

奚嵘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可知她尚无修为，于你而言不过一剑便足矣轻易夺去她的性命。如此残暴成性，对同门尚且可以痛下狠手，又如何能修正道守苍生？”

“我收徒对错不谈，你师父的眼光却是不佳。”

他每说一字，卫翊的面色便苍白一分。

楚曦小声问陵瑜，“他说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陵瑜皱眉，“重什么？若不是师叔出现及时，你这条小命便要丢在这里了。他卫翊也不止是受些责备就能轻易了结此事。你是不知，刚刚吓死我了。”

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师姐说的对。”楚曦用力点头，“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袒护于我。”

“你是他唯一的弟子。他不袒护你还会袒护谁呢？”

楚曦还未回话，便见不远处的奚嵘抬眼看向卫翊身旁的佩剑，手指微动，那把剑随即悬浮在空中，他再次捏诀。

一道闪光乍现，直直劈下。

卫翊的剑，应声而断。

卫翊的面容瞬间毫无血色，痛呼道，“长留！”那是剑的名字。

“这是给你的教训。”奚嵘转身，只留给他一道冷漠的背影。“记住。”

弹幕。

凤凰于飞：护短buffmax！

仙女下凡：一把护住！

红线手中拿：颇有老夫的几分风范呐！

谁偷了我的红领巾：你是说，你拿着扫把将童侍赶出来的风范吗？

红线手中拿：别逼我动手！

奚嵘走近楚曦，向她伸出右手。

“跟我走。”

这话，与初见那日好似一模一样。

楚曦怔怔的，牵上了他的手，触感微凉，便是这只手刚刚施诀断了卫翊的剑。

剑修的剑便如同第三只手，密不可分。故此都爱惜非常，奚嵘此举无疑是对卫翊一个格外严厉的惩罚。

说不准还会引得叶上道君的不满。

可见他的神色平静，一如往常。

“师父？”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嗯？”奚嵘并未看她，只是携着她默默向前走。

“当初为何收我为徒？”她问出的时候有些紧张。

“没有缘由。”

奚嵘只是问道，“可有哪里受伤？”虽是面上看过去未有伤口，但似乎只有得到答案才会放心。

“若是我受了伤，师父要如何？”楚曦看向他，试探问道。

“断他师父佩剑。”奚嵘淡道。

楚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知为何，她竟感受出高冷道君的一丝可爱的执拗与护短。

“你大概是个好人。”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奚嵘并未听清。

“什么？”

“师父，我想下山。”楚曦转了话题。

奚嵘停下了脚步，看向她，女孩扎着的两个小揪揪已经蔫蔫的搭了下来，脸上也蹭上了灰土，倒是有几分可怜的模样。

“下山做什么？”

“过上元节。”她抠了抠手指。“我未曾见过”

她话音未落，奚嵘便干脆利落道，“好。”

“哎？”楚曦一愣，太快得到想要的结果竟然有些措手不及。“为什么这么轻易”

他语气淡淡的，“因为听闻有人对我很有意见。”

阿哦

所以还是介意我说你坏话这件事的！虚伪！

“明日，我带你下山。”

楚曦眼睛一亮，他说这话的时候，可真是酷毙了。

能下山就好~

管他是谁带下去的呢。

人间的上元节果然未让楚曦失望。

长街上，鼓楼上，家家户户的门前皆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夜幕下的整个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人人手持着掌灯，结伴游玩，热闹非凡。

楚曦一眼便看上了小摊上一只兔子形状的花灯。

“师父！我想要这个！”她往下拽了拽奚嵘的衣袖。

暂且不管这人是好是坏了。反正达到目的才是最要紧的！

“买。”手中的银子被递了过去。

“这个也好看！这个我也想要！”

“买。”

“莲花灯！我要！”

“买。”

楚曦已许多年未曾燃起过如此汹涌的购物欲，忽如其来的花花世界几乎迷了她的眼睛。

她拽着奚嵘的衣袖，在整条长街上飞驰，而后再次在一处摊贩面前驻足。“师父”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买不成了。”

“哎？”这是奚嵘今晚第一个不字，楚曦诧异回头。

奚嵘面色平静，将钱袋扔进了楚曦的怀中，楚曦扒开一望，里面空空如也。

她干笑了几声，“不买了，我们去河边将莲花灯放了吧。”

“好。”惜字如金。

她提着满手的花灯，笑得灿烂，“师父，你真好！”花光了人家的银子，嘴巴总归是要甜一些的。

“走吧。”

楚曦紧紧牵着他的衣袖，生怕自己被川流的人群冲散。

河畔边较于长街要更安静许多，大多数是桥上窃窃私语的少男少女们，以及河边放莲花灯的孩童。

从清澈的河面上，倒影着一道道相依偎的身影，以及璀璨的灯火，似一幅画卷。浅浅的涟漪波动，仿佛画卷泛起的皱褶。

美好得不似人间。

楚曦蹲在河边，奚嵘站在一旁。

她在脑海中与系统说道。

“事实上，他这个师父做得十分合格。”

“若他并非毁天灭世的魔头，有这样一个师父当真是件蛮幸福的事情。”

“但他不会改变，而我需要做的便是，杀了他。”这是最简单的一种解题思路。

系统，“只要不是阻止男主出生，这确实不失为一种办法。”

她将莲花灯缓缓放入河面，看着它随水波流动，融入星星点点的亮光之中。

“我们走吧。”

此时，灯火通明的不远处忽然传出凄厉的尖叫声与呼喊声。

“救命！”

“救命啊！”

“魔族杀人了！”

奚嵘的神色一凛，将腰间佩剑抽出，迅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人群已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之中，纷纷仓皇躲藏，自长街四散而逃。

唯有奚嵘与所有人的方向相反，数不清的百姓跌跌撞撞的同他擦身而过。他目光坚定，一袭青衣猎猎，如一道利剑般冲破人群，身影果断而决绝。

楚曦一惊，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方才还繁华热闹的长街已然沦为了人间炼狱，被撕烂杂碎的花灯引燃了街边的物件，火光在四处熊熊燃烧。

那一张张面容上，充斥着恐惧与惊慌，却在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