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为何坐在这里？”沈临安轻启薄唇。

楚曦难得没有迎上前去，只是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鱼，“在烤鱼。”

沈临安却走得很稳，一步步向她靠近，停靠在火堆旁。

楚曦抬眼看着他，最终叹了口气，还是起身扶他在对面的位置坐下。“夜已深，你怎么出来了？”

沈临安温声道，“此话该是我问姑娘才对。”

“我？”楚曦笑起来，“我这不是为了吃宵夜吗？”

沈临安的眉头微微蹙起，疑惑出声，“姑娘为何不叫我一起？”

楚曦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问起，“你觉得公主前几日送来的茶如何？哪种更得你心意？”

沈临安停顿须臾，认真道，“龙井香气清鲜味道甘甜却有些寡淡，白豪银针味道醇厚爽口却不适宜冬日，肉桂茶香气浓郁张扬锐利并非是我所喜爱的。若是一定要选，我大概会选择玉麒麟，香气微甜馥郁扑鼻口味鲜爽味蕾布满竹香气。”

楚曦接着问道，“品过了名茶，哪里还会想再尝我的茶。”那一日她看着两人堆放茶盏，洗茶泡茶，品茶之时两人交耳谈论，她的茶却只能解渴，便宜得没有名字。

沈临安的神情一怔，他并未料到楚曦会是如此反应。

“姑娘是认为我会嫌弃？”他的衣角落在火堆一旁，脏兮兮的可怜。

“你原本就不该过这般的生活。”

“楚曦。”他第一回唤她是如此连名带姓，语气生硬。

“我该过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纵使知晓他目不能视却还是使得楚曦莫名感到心慌，心跳飞快。

“你千方百计将我救下，予我最好的药材和最细心的照料，甚至身为安国将领依旧选择隐瞒我敌国身份，我究竟是何狼心狗肺之人，才会嫌弃如今难得的安宁。”

他的声音隐隐带了几分怒意，楚曦却不明白他为何生气。

“我知道你将救命之恩看得很重，可你的生活本就该是锦衣玉食。继续同我过这种苦日子又是何必呢！”楚曦情绪激动，竟将心底的话也说出了口。

“公主看重你！你大可以进宫相伴，只要她愿意，你无论是何身份都可以轻易掩饰，你可以恢复你的生活，也能够得到更好的医治！”

她吼着却莫名带了几分哭腔。

“姑娘······”沈临安一怔。

“为什么不问！不问我为何女扮男装！不问我为何竟是将军身份！”她如同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沈临安却是倏然跨过火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轻声道，“不要胡说。”

见楚曦平静了下来，他收回手，低声道，“我知道姑娘身为女子能够走到如今的地位是何不易，但既然你没有同我讲，临安便无需多问。正如你从未过问我的身份。”

“我这些日子里之所以陪在公主的身侧，也不过是因姑娘同公主所言我是名乐师，不想你的话被看出破绽。”

“我只是未曾想过姑娘会如此在意。”

楚曦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我在意的话，你又当如何？”

“自然是一切以姑娘意愿为先。”他微微笑起来，狭长凤眸中盈满笑意。

“为什么？”

“因为姑娘······”他微微别过脸去。“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

“从前的话都是我胡说的，我救你并非是为了这些。”楚曦将烤好的鱼塞进沈临安手中一个。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临安声音染上些许急切。

“你们这些人，将书本上所授的东西看得太重，一句话而已，收回便收回了，谁也不会为此逼迫你兑现这一句轻飘飘的承诺。”楚曦压下涌上喉头的苦涩，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鱼，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此刻在矫情些什么，以沈临安这种品行的人只要她死咬住救命之恩不放，哪怕他如何喜欢穆筝也不会弃自己于不顾。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纠结，去控诉。

“不。我的话绝不收回。”沈临安的眼瞳中跳跃着火焰，亮得出奇。

“可我生得像个男人，粗鲁无趣。”

“那又如何？”沈临安忽的起身，他衣袍带起的风意使得火焰的晃动加剧，“我偏偏喜爱那一壶暖茶。”

不知是不是因为火焰烤得炙热的缘故，楚曦感到双颊滚烫极了。

“不讲这些了。”她小声说道，“若是日后你遇见了喜欢的姑娘我便放你离开就是。”

沈临安微微蹙眉，却没有再说话。

“尝尝这鱼吧，我敢保证就算是御厨也比不上我的手艺。”楚曦仰着头看向沈临安，整个人笼罩在他的身影中，密不透风。

沈临安重新坐下，与楚曦大大咧咧的吃相不同，他慢条斯理仿若品尝珍馐，一举一动都如画如墨，好看极了。

楚曦知道自己向来喜欢好看的事物，但从来只爱远观，未曾产生过任何独占的心思。

唯独沈临安，她不想让。

纵使说得如何冠冕堂皇，只要沈临安无意，穆筝哪怕将刀横在她脖子上，她都不让。

大概是因为夜晚吹了凉风楚曦又只穿了一身外袍，她忽然便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竟引得一向身强体壮的楚曦一病不起，就连自床榻上也无法起身。

沈临安为此内疚万分，每日守在她的床边照看，端药送水，不分昼夜，为此身量都轻减了不少。

楚曦心疼的不行，继续这样下去漂亮匀称的肌肉都要瘦没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她往外推了推沈临安，“快些去休息，你的伤才好了大半，继续这样熬下去我还未等好起来你便要跟我倒在一起了。”

沈临安的神情低落，微垂着眉眼，浓密的眼睫在脸颊投下阴影，“我的身体我最了解，姑娘不必忧心。原本就是因我当日未能及时觉察姑娘衣着单薄，才使你寒风入体病倒不起，我来照顾你理所应当。”

楚曦叹了口气，“我们一个伤患一个病患，便不要如此谦让了。况且生病这种事情怎么能怪在你的身上。”

“我有责任。”他一字一句，言之凿凿。

“你的眼睛还尚未痊愈，我担心你会受伤。”楚曦无奈，沈临安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格外的轴，他认定的事情哪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前几日你病得突然便未来得及同姑娘讲······”

沈临安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将军！我来看望你了！”声音热烈，远远的传进屋内。

楚曦扭头望去，屋外的脚步震天动地，高大的身影遮天蔽日蔓延向前。

“将军！”李焕的面孔迅速出现在楚曦的眼前。

他哭喊着一把将床榻上的楚曦揽进怀中，巴掌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