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雍正心中，谪贬了年世兰，这件事便算了结了。

然而沈眉庄当年落水，若非救治得时，说不准就是水下亡魂了；甄嬛更是被多次迫害，以致如今弱不胜衣、再难有孕；七阿哥、三公主早产，若是没有殷秀的灵力，周岁都未必熬得过；欣嫔虽诞下了龙凤胎，难道因此就可以被剥夺再做母亲的权利？

沈眉庄回到承乾宫，坐在榻上冷笑道：“桩桩件件，哪一件冤了她年世兰，可如今竟然只是被废除了封号，降为答应。”

何止是她不平，六宫嫔妃，哪一位甘心了。

她们只觉得心寒至极，如此种种皆是实情，亦是人命关天的事儿，然而到头来，她年世兰竟然还能在后宫中笑看她们的天真。

皇后掌管六宫，四妃与她共同协理六宫。若是由她们来办，年世兰死不足惜。

甄嬛幽幽道：“连翊坤宫都许她住着。”

安陵容轻声叹了口气，“皇上还特地让颂芝照看着。”

甄嬛眉眼泛着冷意，“年氏的罪行皇上都知道，皇上这样做，显然是对她旧情难舍，心有愧疚。”

殷秀也觉得雍正这偏架拉的厉害，但是谁叫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呢。

而且她可不信，雍正这般抉择，底下的嫔妃心中没有怨言。

他对年氏留有余情，其他人可没有，各个儿都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既然雍正不愿做那送年氏上路的人，自会有其他人替代。

……

年家倒台，婉贵人晋位婉嫔。

雍正如今对于甄嬛也算颇为宠爱，除了宠幸以外，也时常叫到养心殿伴驾。

甄嬛无所谓追究他是因父亲在朝堂上的作用才如此，还是因为自己又或是纯元皇后。只要达到了目的，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养心殿中，雍正站在桌案前，烦闷地丢开一旁的奏折。

“皇上这是怎么了？”甄嬛聘婷袅袅，适时奉上一盏清茶。

雍正双手搓摩着佛珠，沉默了片刻，皱起眉头道：“朕已经革去了年羹尧所有的职务，命他去看守城门。若他能安分守己，朕也不想赶尽杀绝。可这个年羹尧居然穿着朕御赐的黄马褂去看守城门！招摇过市，惹得流言纷纷！让天下人都以为朕是一个不仁不义之君。”

甄嬛垂眸，“善解人意”道：“可能年羹尧是想以黄马褂，让皇上念及他昔日的好处。只是他一味为自己着想，却不顾皇上的颜面。”

“朕还要再怎么念及他的好处？”雍正冷声道，“朝臣们已经定了年羹尧大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悖之罪十三，凡此种种九十二款！条条论律当斩！”

苏培盛躬身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启禀皇上，年答应在外求见皇上。”

雍正正为年羹尧生气，又怎会见她。

“不见。”

“可是皇上，年答应已经求见皇上三回了，这回连头都撞破了。”

苏培盛这个成了精的人，从雍正对年氏的判决就看得出来他对年氏尚有余情。

皇上可以不见，但是他却不能不通报。

雍正正在气头上，厉色道：“你跟她说，就是求见三百回也没用！”

年世兰在养心殿外磕得头破血流，苦苦哀求，“皇上！皇上……皇上如何惩罚臣妾不要紧，只求留下兄长一条命！就当是留一条犬马在身边为您尽忠效力啊，皇上……皇上！臣妾求您了，皇上！”

雍正听着年世兰的乞求，面色闪过一丝不忍，最终还是道：“找人医好她头上的伤，让她回宫好好待着。”

“嗻。”

雍正犹豫了片刻，伴着年世兰的哀嚎提笔写下旨意——

朕念青海之功，不忍加极刑，赐年羹尧自尽，年富问斩，诸子年十五以上皆戍守极边。

雍正盯着旨意看了许久，才放下了狼毫。

“事情了结的差不多了，朕打算晋你父亲为正二品吏部尚书，兼管都察院左都御史。”

甄嬛福了福身，“臣妾替父亲谢皇上恩典。”

……

前朝后宫出了这般大的变动，无论是雍正还是殷秀，自然都是要向太后呈明的。

乌雅氏坐在榻上看向另一边的雍正，“听说皇帝已经赐了年羹尧自尽？”

“是，年羹尧不敢不死。”

乌雅氏点点头，“年羹尧的事一解决，皇帝也算是少了一桩心事了。只是年答应她……皇帝打算如何处置？”

“儿子与世兰……到底是多年的夫妻，总有恩情在。许多事，也是儿子对不住她。只要她不再生事，儿子日后会给她个贵人的位分，让她好好养在宫里。”

“皇帝是重情。”乌雅氏感叹道，“只是年答应性子刚烈如火，只怕是难啊。”

雍正换了个坐姿，侧身转向太后，“皇额娘，过些时候便是婉嫔的册封礼，儿子让她来给皇额娘请安，听听皇额娘的训诫。”

乌雅氏笑了笑，“婉嫔是个聪慧的，只是太过聪慧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既然年羹尧的事了结了，皇帝也不必再将朝廷中事说给婉嫔听了。婉嫔虽然得体，但是朝政的事儿听多了，难免会心眼大，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她知道，敦亲王、年羹尧之事，婉嫔掺合了不少。婉嫔的父亲，是其□□臣，便也罢。

只是之后其他朝中之事，绝不能再允许了。

前朝后宫传信，对于帝王来说是极大的忌讳，亦是极大的危险。

“是，儿子明白。”雍正倚着榻上的小桌子，神色深沉，“年羹尧虽然清除了，但朝中像他这样妄执恩宠的人还有，得一个一个清理干净才好。”

乌雅氏听了，若有所思道：“年羹尧与隆科多，辅佐皇帝登基有功。年羹尧跋扈，隆科多却已年老，皇帝可以让他回去颐养天年。”

“皇额娘替隆科多着想，他自己却未必……过些时日再说吧。”雍正侧身看向乌雅氏，“何况儿子又没提隆科多舅舅，皇额娘怎么先想到他了呢？”

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

乌雅氏僵硬了片刻，强颜欢笑道：“哀家不过是随口一说。”

雍正直直地看着她，“时候不早了，儿子先告退。”

“好，出去路上小心。”

雍正微微俯身，“是。”

待雍正离开，乌雅氏心神难安，“竹息。”

“是。”竹息上前了几步。

乌雅氏忧心忡忡道：“你看皇帝的意思，是不是年羹尧之后，皇帝便要除掉隆科多？”

竹息扫了眼殿门，劝慰道：“皇上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是吗？”乌雅氏怔怔道，“可是年羹尧之事，多少人在背后议论，皇帝刻薄寡恩、忘恩负义。”

“年羹尧多行不义，隆科多大人不会。”

“可是哀家耳朵里听到的，隆科多保荐官员、自行结党的事……也不少。”乌雅氏摇着头无奈道。

“太后，前朝的是您少操心，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

瓜尔佳鄂敏在敦亲王与年羹尧一事中出力旁多，更是委婉向雍正提过，将自己的女儿瓜尔佳文鸳送入宫中。

再加上殷秀随口那么一提，雍正便定夺封瓜尔佳文鸳为贵人，赐封号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