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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南山市,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窗外地上印满铜钱般大小的光斑。

站在窗前的中年夫妇没有任何心情欣赏风景,女人止不住的哭泣,旁边的男人正轻声安慰着。

病房门被打开,一群医生鱼贯而入。

实习医生对主任说:“这个患者十一岁,是三天前因车祸入院的,脑疝,手术前陷入昏迷,无自主意识,呼吸微弱。术后各项生命体征逐渐平稳,昨天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主任医生看了眼最新的脑ct、病例和用药记录,拍了拍病床小女孩的肩膀。

“余煦……”

小女孩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上打着石膏,双眼无意识地闭着,毫无反应。

小女孩的母亲抹掉了眼泪,嗓音嘶哑无力,“医生,麻药早应该代谢完了吧?为什么我女儿还不醒啊!”

主任医生安慰道:“手术很成功,一般来说,全麻的药物代谢完后,人很快就能恢复清醒。但你女儿在手术之前就已经陷入昏迷了,恢复清醒的时间是会晚一些,今天才是手术后第三天。不要着急,我刚看了她的检查报告,各项指标都很平稳。”

话音刚落,似乎是印证他的话,小女孩的手动了一下,眼皮下的眼珠开始不停地动着。

余煦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阳光晃得她眼角泛出泪水,无力地又合上了双眼,耳边充斥着悲切的哭声、叫喊声,鼻腔里有浓重的消毒水味。

身边围了很多医生护士,她的头很痛。

她还活着?从二十层楼摔下来竟然没有死?

她觉得自己的血都流干了,怎么可能没死?动了动手脚,竟然都还在!她抵不住身体浓浓的疲惫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头顶的灯晃得她一阵阵眩晕。

身边已经不是医生护士,男女老少都有。

一个女人正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眶里都是红血丝,“煦煦,你终于醒了!”

大家都在关切地问她哪里不舒服,可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迷茫又无助。

她的喉咙干涩疼痛,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个高壮的男人带着医生从病房外跑进来,站在床尾急切地问:“崽儿,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告诉爸爸!”

余煦皱起眉头,这是什么称呼,崽儿?

猫崽儿?狗崽儿?总不会是猪崽儿吧!

梦吗?她咬了一下舌尖,疼……

一个四十多岁气质出众的女人拿了杯水,插上吸管递到了她的嘴边,她用力吸了两口,水快速通过干涸的喉咙、食道到达空荡荡的胃,激得她打了个冷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女人想拿走杯子,她忙阻止,她还想喝……

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手和肉乎乎的小手臂,这是谁的?

余煦整个人如若雷击。

头疼得厉害,大家都在问她车祸是什么发生的?

她无法回答,神情呆滞地摇了摇头。

阎罗王可能也觉得她冤吧!所以让她重生了?

病房里看她的人络绎不绝,她偶尔醒一会儿偶尔装睡,竖着耳朵听着人们说话。

一个亲戚问:“余霞,肇事司机抓到了吗?”

原身妈妈余霞愤恨道:“没有!警方已经发布通缉令了。要不是他撞完煦煦就跑了,煦煦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我关了铺子回家,哪里都找不到煦煦,还是一个拾垃圾的老人在路过花丛里发现了就剩下一口气的煦煦,报了警……”

余煦被子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肇事司机真是罪孽深重,小女孩估计送到医院后不久就死了,倒是便宜了她这个孤魂野鬼。

另一个亲戚说:“感觉五婶介绍那个道士也不灵啊,我感觉煦煦状态还不好!要不问问别的大仙什么的,换一个?”

原身爸爸方明贤阻止道:“别搞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孩子这身体可经不起折腾,还是相信医生吧!”

方明贤剥了一个山竹,放在她枕头边,声音低沉,语气里含着浓浓的无奈,“崽儿,别老睡了,你这样爸爸害怕。”

余煦听着这话止不住的心酸,占了人家的身体,就不能再让人家的父母伤心难过了。

她缓慢地睁开了眼,轻眨了几下。

方明贤眼眶含着泪,脸上止不住的高兴。

“崽儿,醒了,爸这次买了的山竹可甜了,吃一个好不好?”

清甜的山竹肉入口润滑,嘴里的还没吃完,下一个已经剥好了。

余霞仔细看着她的脸色,担心地问:“煦煦,头还难受吗?”

她的头十分涨痛,可又不忍心这对父母担心,轻摇了摇头。

“不难受了……”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饿了?饿了好,我熬了汤……”

余霞手忙脚乱热了汤,舅妈帮她摇起来了床。

她还是第一次在众人慈爱的注视下吃东西,有些不习惯。

失血过多,脸上连红晕都没有。

每一勺汤都吹得温度正好才会送到她的嘴边,汤里有股淡淡的腥味,她尝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她忍着反胃全喝了。

奶奶笑着说:“煦煦真乖,能吃东西就好得快了!有什么想吃的,奶奶回家给你做。”

她头疼又在忍着恶心,随口道:“谢谢奶奶,我不挑食。”

奶奶一脸慈爱望着她笑出了声,“是,我大孙女从小就不挑食,就是那些茄子土豆青椒长得不好看,吓着我们煦煦了,才不吃的。奶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蹄吧!”

除了她,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姑姑伸手敲了下她的鼻子,促狭道:“是,我们煦煦从小就又爱干净又漂亮,什么葱姜蒜韭菜味道多大啊,漂亮小女孩才不吃呢!”转头又对奶奶说:“妈,我晚上给煦煦做吧,明天早上我送过来。”

“不用,做个饭能有多累,煦煦最爱吃我做的,你炖得不行。你有空在家多歇歇。”

姑姑略有些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笑容没变,没再开口。

余煦脸色一僵,她从没受过宠爱,能吃饱就算不错了,挑食这两个字在她的人生中就没有出现过,倒是因为经常吃得不好,伤了胃,很多东西想吃却不能吃。

头太疼,脑袋都不转了。她失策了,应该装失忆的。

现在这样,反而不好装了。

余霞顺手帮她擦了嘴,以为她是讨好奶奶,白了她一眼,转头笑盈盈地对婆婆说:“妈,您别忙了,天天来医院够折腾了,医生说煦煦现在最好吃清淡一些。我给她做点就行了,您一忙,血压再高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没事,那天血压高也是急的,煦煦这一醒我就好了。那我一会儿就去买只乌鸡,煨一晚上正好明早送过来,煦煦一醒就能喝到了。”

半个月后,恢复良好的余煦出了院。

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燥热的粘腻感,像角落里暗结的蛛网,让她透不过气。

早上她用妈妈的手机查了新闻,对她的死,警方通报了两次。

第一次是警方接到报警发现了她的尸体。

第二次说她是抑郁症自杀,结案。

还想继续看更多的消息,妈妈怕对她头上的伤不好,把手机拿走了。

她一点眼泪都没有,心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恨。

侧躺在窗边的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似乎自己的血又从七窍涌了出来。

左手露出的手指肿得像发面馒头,又麻又痛。

她还有一个月才能拆石膏,多走几步就头晕眼花,头针扎一样疼,从她醒来就没停过。

爸妈一上班,家里没有能上网的东西,她什么也做不了,像是被困在了这副小小的躯壳里。

只能睡了醒、醒了睡。

头晕眼花,一梦浮生。

下午五点,方明贤和余霞早早关了家里的调料店回了家。

打开家门,静悄悄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方明贤一转头看见老婆脸上的怒气,忙道:“崽儿一个人在家太闷了,半个月没见同学了,可能去同学家玩了,我打电话问问她同学。”

余霞没接茬,换了鞋在厨房门口瞄了一眼,食物都没动过,打开了女儿的卧室,看见躺在床上的小小身影愣了一下。

余煦还在愣神胳膊就被拧了一把。

“你都要懒死了!在房间里吹了一天空调是吧!还开了窗!费不费电!以前你不是最爱吃粽子,吃腻了?早上不起,中午不吃,你想干嘛!一会儿让你爸给你红烧个猪蹄吧!以形补形!书是不是一下都没翻过!早上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明天赶紧去上学吧,在家净养膘了!”

余煦一脸懵,连忙坐了起来,不停地眨着眼,一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

胳膊倒是一点不疼,真雷声大雨点小。

她头疼,走几步就喘,一点都不饿,不敢走动,怕晕在外面,还不如晕在床上,能舒服些。

余霞转头想关了空调,到开关前一看,根本没开,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

“崽儿在家啊!”

方明贤听见老婆的呵斥,忙进来打圆场。

“这孩子一天没吃饭了,就知道躺着睡!都是你惯的,赶紧做饭去,把我要熬汤的猪蹄给她红烧了吧!”

“刚才你就买了一个猪蹄熬汤,这哪够啊!我再去买两个大的!”

方明贤一进门就脱了衬衫,穿着拖鞋就要出门。

余霞白了老公一眼,“你穿这大窟窿小眼的背心就出门啊?领口都快松到肚脐眼了,让街坊邻居看见像什么话!那破衣服赶紧扔了吧,换件衣服再出门!”边说边走进了厨房,利索地捞出盆里的粽子换水。

余煦下了床扶着门,“爸……妈……不用买了,我吃什么都行的……”

余霞从厨房出来指着她鼻子,口气严厉地道:“余小煦,你现在卖乖没用,半个月了,你连书都没看过,明天你就给我回学校上课去,要是下个礼拜小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