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宁牵着毛驴车，站在王元生家大门口。

这大早上的，人家还在炕上被窝里睡觉。

进人家正房上香磕头拜年，很不方便。

王元生的儿子从大门出来放炮，七八岁小孩。

手里的一串鞭炮搭在土墙上，用一支香点引线。

何宁朝他喊一句：“喂！把你爸叫出来！”

“我爸没睡醒，叫他干啥！”

小孩一手拿香，小心翼翼点引线，没点着，转身跑了。

再返回来点，没点着，又转身跑了。

何宁咧嘴：“切，还不如我儿子。”

他走到鞭炮跟前，从兜里掏出火柴，划着一根点着引线。

王元生家大门口一串炸响。

那小孩吸一下鼻子，一个手插在兜里，歪着脑袋斜眼看他。

谁让你帮我放炮的埋怨神情。

“喂，去叫你爸，鞭炮声把他炸醒了。”

小孩跑进去叫人。

何宁等了二十分钟，王元生从大门口出来。

看是何宁，没好口气。

腊月里压长面，何宁折腾了他一回。

气哼哼问：“何宁，这么早站我家大门口，给我拜年？”

“王元生，过年好，恭喜你发财，我来给你送五百块过年钱，要不？”

王元生昨晚熬了一夜，输掉了小一百块。

心里沮丧。

听到何宁说送他五百块钱，一大早的，对何宁逗他玩很生气。

“去去去，大过年的，说什么玩笑话。”

何宁从兜里掏出五百块，在他眼前晃晃。

“买你的三只羊羔，你得五百块，难道不是给你送过年钱？”

王元生眼睛瞪圆发亮，看着何宁手里的一把票子。

何宁不是开玩笑？

“来来，何宁，你过来看，羊圈里能出栏的羊羔有七八只，你随便挑。”

“王元生，毛重一斤四块，蹄子绑好拉出来，现秤现付钱，我何宁干脆吧？”

两只山羊羔，一只绵羊羔，毛重一百三十七斤，捆住四个蹄子扔在架子车上。

有一只羊羔吓得使劲儿叫“妈妈”，声音凄惨，听上去瘆得慌。

“王元生，把它嘴绑了。”

绑住嘴的羊羔呼哧呼哧。

何宁给他付了五百块，说一句：“零头我下午给你，我身上没那么多钱了。”

王元生看一眼架子车。

昨天何宁去矿区，李加义家的两只羊羔被他卖掉，听说了。

“何宁，两只羊羔拉矿区卖掉，你能挣多少钱啊？”

何宁叫苦：“那帮矿工拉扯着不给价，两只羊羔也就挣个二百块。”

王元生惊叹：“哇，昨天你挣了二百块？我也去挣。”

他要是知道何宁这一趟能挣五百块，还不急红眼？

“王元生，窜我行事算什么本事，你拿了我手里的五百，你还不挣钱？”

何宁知道，挣这笔钱，肯定有人眼热窜他行事。

但，大正月，村里人谁愿意提着刀子杀羊。

也就何宁心胸不同常人。

但，过了初三，就不敢保证了。

抓紧时间，这三天，把这笔钱挣到手。

王元生看飘飘洒洒的雪花，真不敢相信，这下雪天，正月初二一大早，何宁会去一趟矿区，来去最少六七个小时。

“何宁，你是不是把你老婆输掉了，逼的没办法赶紧挣钱赎老婆？”

何宁骂一句：“屁话！”

再交代一句：“王元生，另五只能出栏的羊羔，我明天后天拉，说定了啊。”

毛驴掉过头，出了村子。

走两个小时，找一处空旷地。

三只羊羔提下来。

马强哥教的，宰杀前做祈祷。

嘴里胡乱念了一串祈祷话。

放血，剥皮，掏肠肚。

没有热水，肠肚没办法翻，装袋子里，拉去矿区回民住宅地再说。

前世宰杀羊羔三年的经验在手。

重生回来，手底下依然轻车熟路。

自己都觉的不可思议。

再走一个多小时，不到中午，毛驴架子车停在昨天停的地方。

喊一嗓子：“马强哥，我来啦，一百斤羊羔肉。”

出来的是两个妇人。

黑纱蒙着口鼻，给他打个招呼：“小伙子过年好，马强今早上白班，过一会儿回来吃中午饭。”

“嫂子，把你家热水给我端一盆行不？”

回民妇人端出来一大盆热水，问一句：“你要洗脸？”

何宁呵呵笑：“嫂子，三只羊羔是半路上现杀的，羊肠羊肚得收拾一下，要一盆热水。”

何宁没想到，回民妇人说一句：“我帮你！”

“哎呀呀，嫂子真好，给嫂子你送一副羊杂下水。”

花了半个小时，三幅羊肠下水收拾出来。

马强身后跟着几个矿工从远处走过来了。

老远打招呼：“嗨，兄弟，下雪了路更不好走，我们以为你不来了。”

“马哥，昨天说好的，一百斤羊羔肉送来，两只山羊羔一只绵羊羔，一个小时前宰杀的，你看！”

马强转身吆喝：“过来过来，你们几家子要的羊肉来了。”

几个人扒拉几下，点头赞叹：“不错，是刚杀的，没注水，我们要了。”

“各位矿工大哥，我何宁卖羊肉，绝对不注一滴水，秤上也绝对不缺一两，但价格上，昨天说好的十块啊！这大过年的，也就我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