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伯的骡子车走到罗家湾大坡处。

骡子蹄子突然打滑跪在了地上。

张爱伯嘴里骂一句：“真他妈受罪，何宁居然敢一天跑一趟。”

张爱伯希望有人过来帮忙推一把架子车。

从两边榆树林里出来三个人。

戴口罩捂着口鼻。

先给张爱伯打招呼：“兄弟，过年好，恭喜发财！”

张爱伯嘿嘿笑着应和：“过年好过年好，大家都发财，帮忙搭把手推一下车啊。”

三个人一起使力帮张爱伯把架子车推上这道大坡。

张爱伯嘿嘿笑着道谢，从兜里掏出烟给三个人发出去。

对方接烟点着。

一个人张口问张爱伯：“兄弟哪儿人啊？”

“杨梢沟十里铺人，这五只羊是拉到矿区卖给那些回民矿工的。”

对方三个人，张爱伯一转身牵骡子缰绳的功夫，变成了五个人。

都捂着口罩。

五个大男人捂着口罩，张爱伯觉得他们莫名其妙。

问一声：“你们是什么人？这大过年的你们要去哪里？”

几个人围住他和他的骡子车。

“我们等你半天了，大冷天的，我们多不容易。”

说话的人搓搓手，话说完，手一伸把一只羊羔从架子车上提下来。

张爱伯问：“喂，你们干么？”

“要你羊羔。”

说着，五个人一人提一个羊羔。

但，没人说要给张爱伯付钱。

五个人眼神冷冷看着他。

张爱伯懵神了十秒钟。

脑子里轰隆一响，明白了。ъìqυgΕtv.℃ǒΜ

劫道的。

村里人对他们的俗称：“打砸抢”！

他们五个人，张爱伯一个人。

电光火石之中，张爱伯做出坚定选择：认怂！

“各位好汉，各位哥哥，不就五只羊羔嘛！大过年的，算我孝敬各位哥哥。”

张爱伯害怕自家的骡子和架子车也被抢劫。

所以，赶紧说这种话。

他死死拽住骡子缰绳。

这年头，大牲口是农户人家的命根子。

劫道的人也明白，劫了人家的骡子和架子车，人家一报案，那就是警方重点打击对象。

被列为重点打击对象，对他们来说也是麻烦。

但劫了这五只羊羔，虽然警察也会立案，但不会那么上心。

五个人让开大路，让张爱伯牵着骡子车原路返回。

但张爱伯停着脚步，喊一声：“哥几个听我说，有一辆毛驴架子车，这个点儿马上过来，那小子身上装着千八百，你们等着。”

五个人相互看，一脸不相信。

他主动招出同伴？

“赶毛驴的？你们一块的？”

张爱伯大喊：“我俩是死对头，你们把他劫了，我高兴。”

“知道了，去吧！”

张爱伯真想瞅一眼何宁的毛驴车被打劫的过程。

但又怕自己的骡子和架子车被劫了。

骡子转过头，一声哟喝，从罗家弯大坡顶跑下去了。

后知后觉，才醒悟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腿肚子一软坐地上。

嘴上骂一句：“他妈的，钱是何军的，这下咋整？”

……

何宁牵着毛驴回村里，在王元生家大门口，把毛驴拴在一棵榆树上。

狗崽在脚下绕，进人家正房，上香磕头拜年，喝一杯王元生老婆递的茶水。

何宁看王元生老婆胖嘟嘟脸上满是笑容，都不计较一只小狗崽跟进屋里。

看样子今儿是遇到了大好事。

一大早，何宁买了他家三只羊羔，王元生兜里进钱，可不是大好事？

王元生不在屋里。

“嫂子，我王哥人呢？”

“大过年的，到周围邻居家玩牌呢。”

“我欠着王哥的五十块，那我给你？”

妇人呵呵笑：“行嘛，你给我。”

何宁把五十块钱掏出来给妇人，再说一句：“明天一早，我拉三只。”

“哟，宁子，能卖钱的羊羔没有了，被张爱伯今早拉光了。”

“啥？张爱伯拉走了羊羔？”

正月初二早上，张爱伯拉走了王元生家五只羊羔，这什么情况？

“嫂子，早上那会儿，我跟王哥说的很清楚，另五只羊羔我明天后天拉，他怎么说话不算数？”

王元生老婆不知道具体情况。

“何宁，你等着，我去叫元生，你问他是怎么回事。”

黑子在脚下绕来绕去，哼哼唧唧。

王元生老婆端的点心拿一个，在手里捏成渣渣放在门台上让黑子舔食。

王元生从外面跑进来。

“哟！宁子，你这么早回来了？卖了多少钱？”

何宁看他，一肚子气上来。

“王元生，我早上说了，另五只羊羔我明天后天拉，你怎么一次性让张爱伯拉走了？”

王元生嘴咧咧，笑一声。

解释道：“人家也是给现钱，要买走五只，我不能说个不卖吧？”

王元生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对。

何宁再问一句：“张爱伯也是把羊羔拉到矿区卖？”

王元生想想张爱伯说的话，点头应和：“对对，他说拉去矿上卖给回民矿工。”

何宁朝大门外走，喊一声：“黑子，我们回家。”

从这儿开始，何宁看都不想看王元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