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火队被村长何富银领着，从何宁家出来，去河湾对面另几家院里。

何宁大步跟过去。

盯着大头壳上一撮头发的大头娃娃。

他甩着长长的拂刷，得意的不得了。

他们进了张奶奶家院子。

何宁站在张奶奶家大门口，等张家的接社火仪式完。

等狮子在他家大门口舞完。

等旱船在他家院子里划完。

等高跷在他家院子里一圈儿走完。

等张家大表叔放一串送社火的鞭炮。

等他们离开张奶奶家老远一截子。

何宁跟在一撮毛大头身后。

刚要扑上去，被何燕一把拽住。

“宁子，你别犯浑惹事儿，回家！”

“姐，我听一会儿锣鼓趁一会儿热闹，你还拦着我？”

姐弟俩拉拉扯扯的也不是事儿。

何燕看村里一群人熙熙攘攘围着社火队闹红火，想弟弟也不会跟社火队里的人怎么样。

安顿一句：“早点儿回来，别惹事啊！”

何燕转身回去了。

回去告诉李娟，没事儿，他跟在后面凑一会儿热闹。

何宁又跟在一撮毛大头身后。

两个胳膊伸出去，一把将大头脑袋摁住。

嘴里嘻嘻哈哈笑，抱着大头转圈圈，嘴里喊：“好玩，借我戴一会儿？”

其他人看这一幕，也哈哈笑。

“宁子，大头娃娃有什么好玩，别欺负人家。”

“我试试戴一下！”

大头娃娃嘴里骂：“喂，放开！你谁？”

他手里的拂刷往何宁身上甩。

何宁看周围人都走过去了，忽一下摘下大头壳，胳膊夹住他脖子。

“咣咣”两拳，重重捣在他眼窝上。

再把大头壳照他脑袋上一扣。

转身离开。

锣鼓“咚咚锵咚咚锵”。

“一撮毛”大头蹲在地上半天不起来。

走在最后面的几个人照他大头脑袋上几个几个脑瓜崩，哈哈笑。

大家以为，何宁刚才笑嘻嘻拉扯着他玩儿。

“一撮毛”大头站起，用一个眼睛前后看看，自己拉远了。

踉踉跄跄跑过去跟上。

他跑到村长何富银跟前，一把拽住村长。

何富银笑着问：“你这小子，你拽我干么？”

“村长，那小子打人，你没看见吗？”

何富银被他从人群里拽出来，锣鼓响，何富银听不清大头娃娃嘴里喊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大头娃娃把大头壳摘下来。

指着睁不开的眼睛。

“你们村那谁，在我眼睛上捣了两拳，你管不管？”

何富银大惊，瞪眼问：“谁在你眼睛上捣了两拳，你说清楚！”

但何宁搂着他撕扯的时候，他的大头当着视线，他也没看清楚是谁。

“村长，你问其他人是谁打我，你看我眼睛，要瞎掉了。”

何富银凑近看他眼睛，呵笑一声：“耍社火，大家玩闹，你计较什么！”

“他不是玩闹，他是真打我！”

远处，团长朝这边喊：“村长，进哪一家？”

村长赶紧往队伍前面跑了。

哪还顾得上谁把大头娃娃眼睛捣瞎。

……

何宁回到自家大门口，何燕拽住他问：“宁子，你没惹事儿？”

“姐，大正月的，大家闹社火，我惹什么事儿？”

何燕一脸不信看弟弟。

何宁耸耸肩：“你说我能惹什么事儿？我回来陪儿子敏儿玩！”

小文文哭了一鼻子，在妈妈怀里吃了一顿奶。

眼睛不疼了，悄悄坐在炕上玩。

何宁进屋，站在炕沿边。

“文文，过来，爸爸看！”

文文扑进爸爸怀里，何宁吹一口他眼睛。

眼帘上微红，没大碍。

但何宁知道，那一刷子是真疼。

何燕在院子里大喊一声：“宁子，咱家驴呢？”

何燕声音恐慌。

“姐，驴在麦场上拴着。”

“不在啊，跑掉了？”

完了，锣鼓声鞭炮声把拴在麦场上的驴子惊跑掉了。

何宁赶紧从屋里出来。

空场上架子车旁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姐弟俩大眼瞪小眼。

“姐姐，快找啊！”

“宁子，这四面八方的，上哪儿去找？”

何宁先看北面进山的小道，没驴子蹄踪，再看西面地面上的雪地，也没蹄踪。

驴子惊跑的那一刻，也不可能跑过大门前往河湾里跑去。

只能往大门对面的方向，跑村里去了。

何宁撒腿往村道里追，碰上王家一个小伙，问他：“兄弟，看见有一头驴跑上来了没？”

“何宁，牲口不可能往村里跑，有鞭炮声，肯定跑荒山里去了。”

“我们家周围，跑荒山里的路只有往北啊！”

王家小伙想了一下，再提醒一句：“肯定从白土线上跑过去了，你追过去看。”

何宁转身往白土线背后追，果然有一串驴子蹄踪。

沿着这串蹄踪追过去，姐姐家的毛驴呆呆站在一片荒滩里。

漫不经心啃食露出地面的骆驼蓬。

脖子上拴着的半截缰绳踩断掉了一截。

何宁以为这驴子很乖，能让他走到跟前，拉住半截缰绳。

但驴子看见他往跟前贴，驴头转过，撒丫子跑了。

“喂喂，这雪地里，你往哪儿跑啊！你今儿咋这么不乖？”

今儿驴子受了惊，不想再让何宁使唤。

两个脚怎么能跑得过四个蹄子？

前生的人生经历，何宁没驾驭过牲口。

这几天顺顺当当去顺顺当当回，还不是因为姐姐家这头驴子很乖听使唤。

但这会儿，何宁离它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