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柴油箱盖，往下一摁再一拧就能打开。

柴油是一早新加的一箱，明天能跑一个来回，明天再不惦记加油。

放水按钮拧开，两分钟淌完。

昨天晚上，车子周围一圈小孩脚印，何宁怀疑是李党卫儿子干坏事。

只是怀疑。

人家在车子周围转一圈，也不能他一定就是干坏事。

用枸杞枝子把车身周围浮土刷一遍。

明天早上再看，如果还是同样的一串脚印，那他铁定是存心干坏事。

如果真是李党卫儿子干的，这小孩了不得。

脑子里跑毛想李党卫儿子，拧开的油箱盖摁下去后，忘了拧一圈儿固定死。

刚刚七点的这会儿，天色微微暗沉。

何宁转身回屋里。

村里井湾子处，李东东抱着一瓶水，小跑慢跑，往何宁家大门前小坡底下的拖拉机跟前来。

正月里这几天时间，每天下午在姨奶家看电视，雷打不动。

前天，姨奶留他吃晚饭，再给他一块钱。

再安顿事：“东东，河湾里停的那辆拖拉机上有个摇把，你拿回你家去。”

李东东手里捏着姨奶给的一块钱，想着明天能在王元旦家铺子买气球买泡泡糖买小刀等等。

开心的不得了。

他知道三轮车上的摇把是什么，那东西也挺好玩。

他直直跑到拖拉机跟前，拿起摇把转身回家。

忽然想起何宁家的狗崽是在河湾里捡的，抱回家挨了他老爸两个巴掌。

他不敢把摇把拿回家了。

折去他姨奶家，跑进厨房，一脸兴奋给他姨奶汇报情况。

“看姨奶！”

王琴从他手里接过摇把，再给他一块钱。

再三安顿：“东东，你明天还来我家看孙悟空，你拿摇把的事儿，不敢给任何人说，要不然你爸就把你揍死了。”

李东东立马想起他爸大巴掌扇下来的恐怖情景。

赶紧点头。

李东东被王琴打发回家。

第二天一早，何宁开的拖拉机照常在村里响，这让王琴纳闷至极。

拖拉机摇把明明在她家装杂物的库房里。

出去一打听，何宁借了王元旦家的摇把发动车子。

王琴不死心，第二天东东看完电视，留他吃了晚饭。

再安顿一句：“把拖拉机车上摇把拿走！”

李东东小跑到拖拉机跟前，没找见车上摇把，转身回家去了。

第三天，看完电视吃完饭，姨奶奶不但安顿一句让他把摇把拿走，还让他把一瓶水灌进油箱里。

王元旦家的拖拉机有时候停在商店门口卸货。

李东东和几个捣蛋孩儿缠在拖拉机身上玩，被王元旦吼骂几句赶过去。

李东东给他家拖拉机水箱里撒过一把土。

也给油箱里吐过唾沫。

他抱着啤酒瓶到何宁的拖拉机跟前，啤酒瓶放座椅上，双手捏住油箱盖一拧，轻松取下，半瓶水咣咣咣灌了进去。

绕着拖拉机转了一圈，没找见摇把。

李东东提着空啤酒瓶回自己家去了。

他爸瞪着他吼：“又跑人家看电视去了？你明天再去我把你腿卸折……”

李党卫嘴里骂着他儿子，心里想着村里的何保银家和何宁家同一天有了新电视。

心里更不愉快。

他站在大门口往何宁家院子里看。

天色暗沉，但何宁家院子里高高竖起来的电视天线杆还是能清楚看到。

一辆面包车从眼前开来。

李党卫眼睛瞪大看面包车，心里纳闷，这个点儿，村里会开进来一辆面包车？

村里开进来一辆拖拉机都是极新鲜的事儿。

面包车停到他家大门口端端对着的河湾里。

从面包车里下来几个人。

大正月的，是上面的扶贫慰问领导？

李党卫瞪大眼睛仔细看他们往自己跟前走。

等看到这几个人是谁，往屋里跑已经来不及了。

“李党卫，你老婆在家吧？”

“林…林主任，这年没过完呢......”

“屁话，你腊月里好好配合工作，我们正月里能跑来你家带人？”

林主任满口怨言。

“李党卫，好话赖话在腊月里都给你说尽了，你什么都听不进去，别怪我们不讲情面，让你老婆出来跟我们走吧！”

他老婆真出来了。

问一声：“党卫，谁呀！”

林主任身边的三个人忽一下围上去。

小妇人腿一软坐地上，张嘴要哭，不敢哭出来。

李党卫骂一句：“死女人，让你躲在你娘家别回来，你今儿偏偏回来。”

小妇人被两个人拖拽着胳膊往面包车跟前走。

李党卫心里那个沮丧。

“林主任，我妈生病，花了五六百块，要不然，我把保证金就交上了。”

林主任骂一句：“李家的，你交得什么保证金？你还想生第四个？”

林主任的意思，你再交五百块保证金也没用。

干部们懒得跟李家人讲一个字儿的安慰政策。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这种话说了八百遍，对牛弹琴。

李党卫盯着何宁家院子里电视天线看，把林主任他们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