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轮在门前坡底响，何宁家院子里隐约听见。

李娟在院子里逗黑子，哄着儿子玩。

“文文你听，下面有车响。”

“妈妈，拨浪鼓。”

文文想起了爸爸给他从张货郎手里买来的正宗拨浪鼓。

摇拨浪鼓，村里的妇人引到家门口。

妇人们骂：“瞎摇什么？我还以为是张货郎。”

拨浪鼓惹得村里妇人骂叨，不给文文玩，藏电视后面了。

等张货郎哪天来村里还给他，五块钱要回来。

“文文，看看谁的车停在了咱家门前面。”

李娟刚出铁大门，何宁扛着一捆竹板子从坡底上来，往墙根一扔，抱怨一句：“真他娘沉，累死我了。”

再给老婆一个呲牙笑，再把文文抱起来举高高亲脸蛋。

“看爸爸给你们娘儿买了什么好吃的？”

一袋黄澄澄甜软蛋糕在文文眼前晃。

“爸爸，是蛋糕！”

“给你和妈妈一人一个，给爷爷一个，爷爷在家吧？”

“宁子，爷爷去赵家浪了，吃了人家晚饭才回来。”

何宁抱怨一句：“这个爷爷，天天在赵家混饭不成？”

李娟吃蛋糕，双手捧着一点一点咬，怕掉一点渣渣在地上。

文文一口咬下去，一半掉地上，黑子摇着尾巴舔干净。

李娟骂：“文文，蛋糕怎么能给狗崽吃？学妈妈，这样捧着。”

妻儿站在门口吃蛋糕，看在眼里，何宁觉得是自己吃，香甜可口极了。

“娟，我女儿乖着没？”

“咋不乖，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跟猪仔仔一样。”

李娟眼光看向坡底，三轮车她不认识，三轮车上的摩托她认得清楚。

“宁子，你又把谁的车借来了，还把摩托绑上面？”

十里铺村里，以前没有人家有过三轮车。

王元旦家今早接回来一辆，李娟也没见着。

李娟娘家的杨柳村，去年有几家人接了三轮车。

去年李娟怀孕，整一年时间里没出过十里铺。

李娟没见过“兰驼”三轮车。

蓝汪汪惹眼一团。

何宁说一句：“我花钱买的，咱家三轮车，不是借别人的。”

身子进屋子喝一舀勺水。

再趴到睡着的悦悦跟前痴痴看，嘀咕一句：“我女儿越来越漂亮，心疼死了。”

李娟追进屋，拽一把何宁。

“宁子你说清楚，什么咱家三轮？”

转过身，抱着李娟脑袋狠狠亲一口。

“咱家三轮，我花钱买的，五千块钱呢，拉砖拉木头拉沙子，三月份咱起地基盖房子方便几十倍。”

小女人拽何宁的手抖。

“五千块钱的三轮？宁子你哄我？”

男人做生意赚钱，但也不至于赚到五千块钱了吧？

李娟在心里把何宁贩猪仔贩油渣苹果的账在心里算了无数遍。

哪能赚五千块。

花五千块买三轮车？

是不是跟外面的亲戚借钱了？

李娟脸上刚起来一层忧虑，何宁双臂伸出来扶她坐在炕沿上。

好好解释。

“娟，公安通缉的杀人犯在矿区隐姓埋名，我今儿去县公安给高局长提供了重要线索，直接把他抓了，我有了一笔奖金，一辆新三轮车就开回来了。”

李娟用一分钟时间把何宁说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儿。

没消化掉。

“你哄我！我不信你能从公安手里挣五千块。”

“知道你不信，改天让咱派出所罗所给你解释。”

大门外，文文突然大哭，

“爸爸，爸爸！手手破了！哇呜！”

何宁转身出屋子，李娟紧跟着出来。

“文文，咋了呀哭的这么伤心？”

他一哭，脚底下绕着的黑子急得“汪汪”叫。

“爸爸，手手扎破了！”

这小子抽竹板玩儿，竹刺扎进手掌里了。

扎得很深。

当爸爸的心疼坏了。

“怪爸爸，没给你安顿清楚，竹板子上面有刺，不敢捋着玩儿。”

“爸爸疼！”

“忍忍，爸爸帮你拔掉。”

一根刺拔掉，文文手掌冒血，吓得小家伙又一声大哭。

“不哭不哭，爸爸抹药包扎，没事没事。”

李娟忽闪着大眼睛盯着何宁手脚忙乱疼儿子，神情恍惚。

不相信男人能从公安手里挣一笔大钱。

“宁子，真的假的，咱家的新三轮车？”

儿子手掌上扎了刺，疼得哇哇哭，她当妈的没听见没看见。

愣怔怔的傻掉了半天。

何宁给她弹个脑瓜崩。

“老婆，找片干净布，再把线拿来，我给儿子抱手。”

“哦，我去找。”

李娟直直进屋里，拿了悦悦的一片尿布和一骨碌线。

嘴里再问：“宁子，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呀？”

接过李娟手里的布和线骨碌，文文的手掌缠住绑住。

看上去伤得很重，实际上就扎了根刺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