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院里，高高竖起来的大喇叭在整个村子上空响。

村长的重要通知。

“喂喂喂？给大家说一声啊，何宁家有新鲜韭菜啊，一斤一毛五啊，包谷瓜子麦背上赶紧去换，把你们家缸里的臭酸菜都倒掉不要再吃了。”

“喂喂喂，何宁家有新鲜韭菜啊，一斤一毛五啊，包谷麦子瓜子背上赶紧换去啊。”

……

大喇叭上喊了三遍何宁家有韭菜的话。

李娟噗嗤一声笑。

心底里想娘家人的那抹深沉暂时抛脑后。

摩托车进院里。

何宁又问：“娟，文文呢？”

“不是说了在梅姑家嘛！还问！”

何宁进屋，把中午饭菜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拿出一把小杆秤。

“娟，我给你教这杆秤，你好给村里人卖韭菜赚钱。”

李娟提上杆秤看了两眼。

“我认识，提这个绳子是市斤，提这个绳子是公斤。”

这让何宁对老婆刮目相看。

“你啥时候认识的？”

“我小时候就认识，这有什么难的？”

李娟秤一把韭菜，展示一下她认识杆秤的本事。

没啥问题。

“不错不错，娟，这两袋子韭菜有六十多斤，按我说的价卖掉，能赚五块钱。”

在自己家院子，随便赚来五块钱。

李娟高兴得脸蛋红扑扑呲牙使劲儿笑。

“我去菜园子里忙了。”

何宁在菜园子里翻土，一铁锨头挖下去，白森森几根辣辣根，头上一抹惹眼春绿。

捡出来。

空嘴吃挖心，装衣服兜里。

再一铁锨挖下去，指头粗的一根萝蓬根，比糖还甜。

上面土捋掉，喂嘴里嚼，春天里的味道。

嘴里嘀咕儿子：“臭小子玩什么呢，把爸爸忘掉了？”

文文从李红梅家院里跑出来，心里漠漠伤心。

大半天的不见爸爸妈妈过来接他。

站在姑奶奶家大门口看自己家大门口，没有爸爸妈妈身影。

嘴一张想哭。

戴眼镜的一个人往他跟前走？

脸上微笑，问一句：“咦？你这小孩是谁家的？”

文文转身，撒腿往自己家跑，边跑边大声喊：“爸爸，爸—爸—”

好像后面有狼追。

张千眼睛盯着他，看他往谁家跑。

何宁听见儿子在梅姑家大门口大叫爸爸，转过身从菜园里出来，往前迎，小跑着到文文跟前。

一把抱起儿子，眼睛看向梅姑家大门口，张千笑着走过来。

“何宁，我就说么？李红梅家哪有这么小的孩子，还穿开裆裤。”

张千戴着眼镜，文文看他害怕，紧紧抓住爸爸脖子不放。

“张老师，你是叫我妹妹去学校上课？”

李红梅的大女儿何晶，是五年级学生，六月份小学毕业考初中。

张千老师是新来的老师。

想把村里十几个五年级学生好好抓一把，让他们尽最大可能考到初中去。

何宁脑子忽突突想，三年后，如果自己扎根在村里干事业，张千也是儿子的好老师啊！

从兜里掏出一把辣辣根给张老师。

“给，刚挖的，接地气儿的好东西！”

张千呵呵笑，接过发了新芽的辣辣根。

“宁子，咱小时候在地边一大把一大把挖辣辣，这一转眼，你都是当爸的人了，儿女都有了，我呢，连个对象都没说着。”

三年以后，张千结婚，他老婆还不错。

何宁心想，要不要把他老婆提前三年拽过来跟他过婚姻生活？

这事儿记在心上。

张千在村长跟前得到信息，李红梅家有五年级学生。

“宁子，我给何晶打个招呼，做好准备，后天去学校上课，你有时间也来学校，咱好好聊？”

“好嘞张老师，我有时间去找你说话！”

张千进了李红梅家院子。

何宁转身回自己家菜园子，继续拿铁锨干活。

悦耳铃铛在菜园子里响，黑子跑来跑去，在翻起来的土里玩儿。

何宁干得口渴。

“文文，进屋去，给爸爸端一舀勺水喝。”

“啊？爸爸？”

“去给爸爸端一舀勺水，爸爸渴了，能听明白不？”

李娟嘴里吃着一个苹果站在大门口。

喊一声：“文文过来，给爸爸端一舀勺水。”

李娟有意锻炼文文做事，带他进屋里，一舀勺水递给文文。

“儿子乖，端好慢慢走，别闪出来。”

文文知道了这一舀勺水要端给爸爸喝，两个小手端着慢慢从院子里往出走。

妈妈护在他身后。

村长老婆从大门进来，背着装粮食的袋子。

身后跟着另两个妇人。

“娟，给我们秤韭菜。”

六婶弯下腰，在文文裤裆里揪一把。

“文文，给奶奶揪个牛儿吃。”

噗噗吹两下，舌头“得儿”一声。

小文文端着水，绕过讨厌的妇人，出了大门。

李娟再安顿一声：“文文，小心着给爸爸端过去。”

李娟招呼三个妇人，给她们秤韭菜。

“一斤一毛五，村长家大喇叭上说好的。”

李娟怕她们还价，赶紧声明。

“知道了娟，就按一毛五给我秤上。”

“娟，给我也秤上五斤。”

村长妇人不是拿钱，背着麦子换。

一斤麦子换两斤韭菜。

先秤麦子。

李娟秤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