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到村西头的河湾路，三轮车上去一趟，再下来一趟。

张东平感觉他自己已经开得很顺手。

“娃舅，不就踩离合挂挡加油嘛，我保证把你姐你外甥送回小水村里。”

没用完的东西拉了半车厢。

何燕跟三个孩子坐车厢里。

从大门口开始，何宁让姐夫开车，一直开到小水村。

他踩离合挂挡准备走开。

何燕拽住他衣领。

“你敢一个人开走你试试？”

三轮车在大门口响，半天不见何宁从屋里出来。

张东平骂：“二百五又亲他女儿呢，有什么好亲的！”

何宁在屋里使劲儿亲小悦悦。

“娟，你看到没，她给我笑了呢，过两天他就会叫爸爸了。”

李娟挖男人一眼:“瞎扯，赶紧出去，别让姐夫一个人把车开走了。”

何宁抱住娟脑袋使劲亲一口。

“老婆你这两天辛苦坏了，我把姐姐一家送回去，晚上回来我给你洗脚。”

“文文看着呢！”

文文撅着屁股睡着着了。

中午那会儿家里人多，文文睡不成午觉，熬到快傍晚这会儿熬不住睡着了。

大门外，张东平喊一嗓子：“宁子，走不走？不走算了。”

张东平坐到三轮车上，踩离合挂挡，又要开走。

被何燕一声喝住：“你屁股后面狼追呢？”

何宁从院子里跑出来。

张东平骂一句：“你磨磨唧唧的，抱着你老婆子亲嘴呢吗？”

何燕拍他后脑勺一巴掌。

何宁跳上三轮车厢，安顿一句：“姐夫，按我说的，一档二档三档慢慢开。”

张东平离合一踩直接二挡。

何宁骂一句：“先一档啊，不听话你等着出事。”

“出个屁事，这是下坡，挂三档都没问题。”

离合一踩，猛一下挂到三档，车子从坡路往下冲，柏柏和敏儿吓得哇哇叫。

“爸爸，你慢点儿啊！”

“爸爸你会不会开，让我舅舅开啊！”

何燕也骂骂叨叨，说让宁子下去开车。

“没事没事，我姐夫开得好着呢。”

河湾沙土路又宽又平展，张东平越开越顺手。

半个小时后开到小水村巷子口。

车上东西放下，孩子们手里提东西往屋里拿。

张东平说一句：“娃舅，我一个人开，你不用跟着了，我去一趟黑山坪，看咱几亩地能拉新沙子不。”

三轮车开走了。

何燕吓一跳：“宁子，你咋能让他一个人开走？他翻了车怎么办？”

“姐你个乌鸦嘴，说翻车就翻车？”

“宁子，我咋觉他会把车开翻掉？”

过了十分钟。

张东平腿一瘸一瘸进了院子。

喊一声：“宁子，娃舅，赶紧的，翻掉了，我一个人抬不起来。”

张东平呲牙忍痛坐门台上。

何燕吓坏了。

“不会是腿折了吧？还哪儿受伤了？”

“碎嘴婆子，我腿摔折我能走来？就蹭破了一点儿皮，肯定是你个乌鸦嘴说我翻车，哐一下就翻了车。”

裤腿挽起来，脚腕子处血红一片。

何燕确实说了他会翻车。

有点心虚，给自己男人说话口气缓和了。

“你看你不听话，是三轮啊，没有宁子监着，你咋敢一个人开走嘛，你看摔得惨忍的，我去药铺里给你买药。”

张东平满嘴抱怨:“我就纳了闷，娃舅没开过几回，咋就开得那么顺手？”

车开出去离家不远，过一道土坎，没掌握住，速度太快从路边侧翻掉了。

“燕子，别管我了，赶紧看娃舅新车，摔坏了咱赔不起，五千八啊，把柏柏卖了给他舅赔车钱。”

何宁骂一句：“姐夫你胡扯什么，确定其它地方没摔伤？”

确定姐夫就腿上蹭破了一层皮，再没什么大碍，扶他回屋里缓着。

何宁赶紧出去看三轮车。

也就开出去了不到三百米。

侧翻在路边，一个人翻不过正这辆三轮车。

等了十分钟，何燕领着三个邻居家男人过来，把三轮车翻过来了。

挡风铁皮摔歪掉了，发动机车轱辘车厢都没问题。

“姐，没事儿，该咋开咋开，该拉啥拉啥。”

开回姐家巷子口。

提一壶水出来加满，开到小水村赵家药铺，买了消炎药水和纱布，再开回来。

帮姐夫清洗了伤口，抹了药，纱布一圈一圈儿包好。

“啧啧，娃舅，怪不得你们一村子人给你上礼给你长精神，你变成好人，我这当姐夫的你都这么操心，可想你对你老婆你儿子多好。”

张东平再喊他儿子：“柏柏过来，给你舅舅家当娃去。”

何燕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满院子灶火柴草味儿。

“姐，我还有事儿，我走了。”

何燕堵着不让亲弟离开，非要他吃完晚饭再走。

“姐，我还有急事儿，天黑了。”

何宁急着去尚发平家一趟。

答应人家的，事情过完，找尚组长商量进煤矿的事。

这两天，脑子里一直想，怎么做才能合情合理阻止“五2”矿难。

不可能猛突突跑去领导办公室，说有瓦斯爆炸，会死几十个人。

有人这么干过。

精神病人。

不能跟亲姐说去他们村尚家。

姐跟尚家没有人情来往，去干什么，解释起来麻烦。

三轮车从姐家大门口离开，到村道大榆树底下，问人。

尚先家，一矿的煤矿工人，是哪一家。

村子北面，山坡下面一处院落。

三轮车停在他家大门前老远一截。

何宁一眼认出十五岁的尚发平站在果树上剪斜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