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星期一，大早上。

一辆摩托等在小水村尚组长家门口。

尚先的摩托也从院里出来，一脸吃惊。

“何宁？”

再看何宁身上，安全帽，煤矿工服。

更是吃了一惊。

“兄弟，矿上把你开除了，你下不了井的，你还跑去，你到底要干什么？”

何宁口气坚决：“我非下井不可，你有办法的。”

尚先咧嘴笑。

“别说你是安检组何宁，你今天是我带去的临时工，铲煤的，口罩戴上。”

两辆摩托并着出去。

“尚组长，我跟在你身后下井，你是组长嘛，就说领着新人下去熟悉环境，常班长和孙组长不会把我认出来的。”

井下昏暗，大家看上去都是一个色。

新来的谁是谁，这几天赶绩效，没人过多计较。

到矿区门口，两辆摩托都停下。

尚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何宁。

“兄弟，前天你告诉我，今天我会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现在能告诉我了？”

“不能，现在说了你不信。”

尚先有个好习惯，对方不愿意说，他不会追着问。

但心里一万个疑惑。

他到底要说什么自己不信。

儿子在学校遭遇欺凌，何宁出手处理，令他大感意外。

儿子周末回家，一个劲儿嚷嚷想去当面道谢何家表叔。

尚先去派出所一趟。

知道了何宁干了些什么。

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尚先心里，这小子不可思议。

“兄弟，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但我觉得你是干好事，而且不是一般的好事。”

尚组长看何宁眼神极其深刻。

“兄弟，我认为我的这个感觉不会错。”

何宁嘴角微微一笑，不吭声。

脑子里，今天早上要发生的事情，反复想了无数遍。

他不用下井就能把人救上来。

但不下井，有些事情解释不通。

跟着尚组长下去一趟最好。

每周星期一，上面领导先开会，再把开会精神传达给下面具体操作煤矿工。

何宁挤在几十个第一波下井的矿工里面。

眼窝子里和脸上故意用煤灰画两道子。

尚组长点名，叫一声“张德胜”，他举一下手喊一声“到”。

没人过多关注他到底是谁。

尚组长转身给班长汇报，他们组应到十五人，实到十二人，凑了四个临时工。

常班长压根儿不关心这一组到底有多少人是临时工。

他关心这一周加班加点出煤，出煤数量达标。

他们这一组工人的绩效就不用扣掉。

各组组长领来的临时工越多越好。

这一班六十五人，坐着八个矿斗下去了。

大家拿好各自的工具，等在采掘面前的集中处。

电话指挥房也挪了一大截。

长长的一道安全保护墙看上去并没有挖掘。

上面两道手腕粗的电线，一道指头粗的电线。

何宁长出一口气。

紧贴着尚组长。

刺耳电话铃从前面的木板房子里传出来。

既不是常班长，也不是孙组长，一个不认识的人过去接的电话。

何宁问一句：“他谁啊？”

“安检组新换的组长。”

“孙组长呢？”

“孙组长跟刘矿长吵翻天了，请假回家了。”

明白了，问题就出在换了安检组组长这一块。

刘矿长换的人，听刘矿长话。

下面的安全检测搞得一塌糊涂。

何宁阻止不了刘矿长下一道违规采掘指令。

阻止不了瓦斯泄漏，也阻止不了爆炸。

二月二不发生，那就是二月三发生，二月四发生。

接电话的安检组新组长进移动木屋。

“好，知道了，明白，我这就安排！”

刘矿长传达下来了他的指令。

安检组新组长从移动木屋里出来，大声喊常班长名字。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些什么。

常班长转身给各组安排任务。

六个组安排在不同采掘面。

尚先一组采掘安全柱墙。

尚先小声嘀咕：“班长，这不是违规采掘吗？万一出事呢？”

常班长指着他骂：“五百块钱绩效你不要了？不想干可以上去，缺你一个人影响不大。”

尚组长阻止不了违规采煤。

采掘铲轰隆隆响。

调到了眼前这道整齐光滑的安全墙煤层上。

常班长又安排了一遍采掘要领。

“你们几个组长认真一点，我先上去了。”

他往前面煤斗子跟前走，他要出去。

他死不了。

采掘机的巨大铲轮在安全墙上旋转。

何宁脑子里，楼房里的承重墙削掉了。

“尚组长，等我在上面给你打电话，你必须亲自接，明白吗？”

“等你电话？”

“无论如何你要亲自接我电话！”

何宁眼睛死盯着安全墙上面的电线，看了足足一分钟。

转身往斗子跟前走，跟在常班长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