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完一碗羊肉，柏柏的两颗前门牙一起掉了，嘴一咧，黑洞洞豁豁。

难看得要死。

“哎？你啃骨头把牙崩掉了？”

“不是崩掉的，本来就要掉了。”

亲舅摸一把他脑袋，好心安慰：“没事，新媳妇摸一下，明天一早就长上来了。”

何宁想，村里谁是新媳妇。

张千的老婆可不是新媳妇？

领了证的，亲了嘴的。

何宁把张千拽到一边悄悄问：“你跟周萍萍这样了没？别说你什么都没做。”

何宁手指头上悄悄比划。

张千一巴掌拍过来：“我能耍那种二流子吗，当我是你？”

何宁觉得张千真可怜。

“你俩领个证有屁用，你这脑子里是咋想的？”

嘴上这么骂，心里一万个不相信，结婚证甩出来，黄塬县城酒店随便住。

小老师心疼兜里两个子儿。

也可能是周萍萍的原因，宁死不从。

张千小老师也太正人君子。

给女老师得做做工作。

周萍萍一身鲜亮，领着梅姑家三个孩子进来了。

何宁悄悄贴到她跟前。

“周老师，帮帮忙，你把我外甥的前门牙摸一把。”

周老师一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个县城地方的人。

眯嘴笑：“瞎讲究吧？不可能的。”

嘴上这么说，还是把柏柏的前门牙豁口摸了一把。

李娟招呼女老师吃饭，笑嘻嘻着问。

“小表婶，你咋不吃羊肉呢，你大哥配的料，一点膻味都没有。”

“从小吃不习惯，肚子里装不住。”

周萍萍吃大米饭炒两样素菜。

吃完了拿工具抹新墙砖缝。

星期六中午放学，何宁以为老师们孩子们下午再不去学校。

可张千和周萍萍带着几个学生返回学校去了。

何宁看自己三个外甥瞪眼睛。

“哎？姐夫，我们村孩子下午怎么还上一节课？”

“舅舅，我爸爸给我们俩请的假，我爸说……”

张东平一把捂住儿子嘴。

“瞎翻什么舌头？大门外玩去。”

张玲上初中，下午不上课，俩小学的外甥下午还有一节课。

何宁走出去，把柏柏拽过来。

“你爸给你们学校老师说啥，给你们把下午假请上了？”

“我爸不让说。”

“你看你，我是你亲舅舅，你悄悄给我说，我绝不告诉你爸你告诉我了。”

“我爸说你爷爷死了，今天过事情呢，老师就给我们把假请上了。”

“你爸瞎说。”

何宁心疼外甥，盼星期六盼得要死，下午上的哪门子课。

好心安慰：“没事，下学期开始，周六下午再不用上课，去玩儿吧。”

上梁日子，吃羊肉趁嘴的人是多一半，再出一个人帮一天忙。

盖房子这些天，今天人最多。

到下午吃饭的点儿，人少了一大半。

大门口，六个女孩妈妈背着一个沉沉的袋子，一脸刚干完活的疲惫笑脸。

何宁立马看出来她什么意思。

“婶子，你一下午挖了这么大一袋子？有三十斤呢。”

六个姑娘加爸妈，八个人在羊角弯水渠边，地头边，挖了一袋子苦苦菜。

背回家后拣干净，再背到何宁家来了。

一脸笑有点儿不自在。

“宁子，我想着你会收下，你家干活的人多，能吃完的。

何宁笑着招呼：“婶子你进来，我给你安排。”

三十斤苦苦菜，一斤五毛钱算，给了妇人十五块钱。

“婶子，你有六个女儿，都能干活了对吧，周六周天，你挖上两袋子给我拿来，可不就有十五二十了？

五一节一过，这笔零花也就挣完了。”

何燕抓一把袋子里野菜，嘴里是抱怨。

“宁子，这东西这段时间满地都是，你花十几块钱买来吃？”

“姐，明天早上拉去矿上，赚翻一番，六个姑娘妈挣钱，我也挣钱，何乐而不为？”

何燕脸上笑：“我以为你是自己吃呢。”

王元生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抹砖墙缝。

何宁在下面喊他：“王元生，你下来，我给你说事情。”

“你说呗，我把这几行抹完。”

“你不是说你有十几只出栏羊羔吗，今晚收拾掉，我明天一早拉。”

三米高的架子，王元生“腾”一下跳下来，摔的呲牙忍着脚片子疼。

“宁子，我等你这句话，我等了一个月啊，李家的十只羊羔在你手里卖了一千块，我能不眼热？

我以为我把你也惹翻掉了。”

王元生的两个哥哥跟何宁闹翻脸了，王元生心里拧巴，这几天不见人影。

今天何宁家新房上梁，他从早上到下午这会儿没离开人，手底下一刻不闲着。

就等何宁这句话。

终于等来了。

再说一句：“这两天，老回回子说羊羔肉涨价了，我都没给他们卖一只。”

“多少钱？”

“毛重就要三块。”

“你收拾好的净肉，我还是给你五块，再高不上去。”

何宁带着小舅子，答应了给他抽两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