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玲又喊她弟弟：“柏柏，你过来给外爷姥姥烧纸磕头。”

远处，柏柏把四脚蛇从尾巴上提起来给文文看。

“文文你抓一下，不咬！”

文文小手指头慢慢伸过去。

那家伙被柏柏追急了跑不动了才抓住的，它一肚子火气。

嘴一张一口咬着小文文手指头。

小文文一愣，猛然反应过来。

“哇”一声大哭，四脚蛇甩掉了。

哭着跑过来找妈妈。

“妈妈，手手咬疼了。”

李娟把文文手指头看看，连个牙印儿都没有。

“没事没事，好好的，干么抓它呀？”

“妈妈咬疼了，哇！妈妈！”

小文文不是被咬疼了，是四脚蛇一张嘴一合嘴，那气势相当吓人。

哭得一脸泪。

当爸的走过来，抱起儿子的坟头。

“儿子，要哭就哭，喊奶奶哭，不要喊妈妈。”

文文不哭了，拿小棍拨拉烧败的纸钱。

火头灭了，地上一堆黑色灰烬。

何宁拿起酒瓶奠一些，自己喝一口。

供桌上的东西各分出来一半。

“娟，你在这儿看好孩子们，我和姐姐去给奶奶上坟。”

李娟把悦悦捂在怀里咕嘟咕嘟吃一肚子。

张玲等在旁边，等着妹妹吃饱了抱一会儿。

”嗯，宁子你跟姐姐去吧，翻前面那座山头，我抱着悦悦可翻不过去。”

提着东西，何宁姐弟俩翻一座山头去给奶奶上坟。

张东平把铁锨扛起来跟在后面。

挖一铁锨土丢下去。

何燕骂一句：“好好走别扬土了。”

何燕又给弟弟嘀咕一句：“咱给奶奶上坟，应该把二叔叫上。”

何宁脑子里想二叔给他忧心忡忡说的话。

“姐，二叔说他家今年不顺，是奶奶坟上的问题，想在清明节前这几天给奶奶安顿新地方，我说我不干涉，二叔似乎不高兴。”

何国民是万般忧伤千般无助。

姐弟俩隐约听见奶奶坟头二叔的哭声。

转过山头，果然看见二叔跪在奶奶坟头哭。

何宁拽住姐姐，再给姐夫一个手势。

三个人坐下身背过二叔缓一会儿。

“姐，二叔心里苦呢，他今天上坟，他一个人，也没叫咱一起，看出来没，就是想在奶奶坟前哭一场。”

何燕眼睛还潮热，叹一口气。

“宁子，那咱不打扰二叔，让他哭一场吧，他哭完了我们再过去。”

何燕瞪一眼张东平：“你悄悄的别嚷嚷。”

张东平抽根烟，小声说话。

“刚才咱脚底下那么肥两只野兔，宁子，姐夫给你抓一只？“

“姐夫你想吃不，我给你抓一只？”

“想啊，咋抓你说。”

“我抓好了，知道你今天来，咱上完坟回去给你吃兔子肉。”

“真的？娃舅你不要骗我。”

“姐夫，我骗你是小狗。”

何宁说话声音故意放大，让那边的二叔听见。

让他知道何宁何燕过来了。

要不然，二叔越哭越伤心，没完没了。

何燕安顿一句：“宁子，你给二叔别说冷淡话，他要给奶奶安顿新地方，你就说你乐意，你支持，要不然，我怕二叔熬不过去。”

在听到二叔哭声的时候，何宁也想到只能是这样。

“姐姐，我听你的。”

二叔的哭声果然消声。

三个人走过去，何宁声音缓和：“二叔，来上坟咱不叫我？”

“宁子，你不是忙嘛，我想着不打扰你。”

何宁又问：“二叔，我奶奶的新地方看好了没？新棺钱我出，你不要找水明和杨帆就行。”

何宁想到，父亲的棺钱是二叔掏的。

何国民心里的忧愁，在听到侄儿说这话时，消解了不少。

“宁子，你答应了？”

“二叔，我什么时候说不答应了？我是觉得水明和杨帆嘴里胡咧咧，哪有在翻过年的清明时间提坟，不都是冬天里大寒小寒吗？”

何国民点头应和。

“对，宁子，在冬天的大寒小寒，咱再看日子，我这两天把旱川的子瓜种上了。”

手里的东西放到奶奶坟前。

何燕点纸。

何宁头疼二叔不听他的话。

“二叔，前几天我给你说了，咱旱川今年不种，休耕着，你干么下那个苦力？”

何国民苦笑：“宁子，我把干瓜子种下去了，等清明雨下一场，说不定今年有好收成。”

好收成是种下去三十斤黑瓜子，收上来半车厢核桃大喂骡子的蔫瓜蛋。

“二叔，过一周，咱把精力放在铺地膜种西瓜上，旱川的那片地再不要管，你也不要想着西瓜种完出去打工，我手里有活，你跟我干，我给你发工钱。”

张东平眼睛忽一下瞪大。

“娃舅，你手里有啥活？姐夫给你干，姐夫不多要，给别人怎么开工钱，你就给我怎么开工钱。”

何燕骂一句：”咱家麦子地胡麻地西瓜地你不管了？

浇一个水长一层杂草，把人薅得吃力死了。”

何宁用棍子拨拉纸钱。

脑子里忽忽想，二十年后，姐姐膝盖骨疼得要命，可不是这些年浇水除草辛苦落下的病根。

姐夫种完西瓜就出去打工了。

现在，姐夫不出远门，既能顾好土地上的庄稼，也能有一笔打工挣来的收入。

姐姐未来腿脚痛的毛病就不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