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学生们放假一天，公家人放假一天。

来挖窑洞的几个人也放假一天。

何尕拴一脸不解。

“我们这些人放什么假，农民还放假？”

何宁鄙视尕叔。

“农民就不能过五一劳动节了？回去缓一天，吃凉面吃酒醅，把今儿五一节过好。”

这些人不想浪费今天赚八块钱。

何宁硬把他们打发走，窑洞里不要一个人。

儿子送梅姑家跟放家的勇勇玩半天。

何宁抓紧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录音笔用红头绳拴住戴脖子上，点一支蜡烛。

“啊！哦！”

窑洞里音质不错。

给娟录一首歌。

让她这几天学会，在张千的婚礼上当着大家的面站台子上唱出来。

想想自己老婆站在众人眼前，拿着村长家桌子上的话筒唱这首歌。

是何宁教给她，她学会再唱给自己男人。

嘿嘿，耍人！

拉风的不得了。

“咳咳”

清一下嗓子，看看窑洞，看看脚下这只蜡烛。

其实点不点蜡烛无所谓。

这首歌里有这个气氛，那就把蜡烛点上。

买不来磁带，只能是何宁自己唱一遍录进录音笔里。

走起。

“窑洞里，点灯，一块块儿明

妹妹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白天我，墙头上，盼你回家门

夜晚啊，绣枕头，扎手忘了疼

……

前世无数梦里，这首歌，娟给他一遍一遍唱，听得他猛清醒满脸泪。

再来一遍。

“炕头上，鸳鸯，一对对枕。

哥哥你，回家，暖暖我的心。

……

屋子里，娟缝补女儿的绣花小枕头，想自己男人这半天咋不见人了？

说好的这两天不出去在家陪老婆。

又跑掉了。

说话不算数，哼！

手指上“忍”一疼，一个血豆豆。

“哎呀！扎手了，真笨！”

李娟放下手里的绣花枕头，问坐在炕上的爷爷。

“爷，你喝水不？”

何万里摇摇头：“爷不渴，爷出去晒晒太阳。”

李娟弯下腰，爷爷的鞋穿到脚上出屋子。

“爷爷你慢点儿，爷爷你坐门台上晒太阳，爷爷我给你照相。”

李娟吮吸一下指头，取出照相机给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爷爷照相。

第二卷胶卷也照完了。

今天让宁子去镇上一趟，照完的两卷胶卷洗出来。

嘻嘻，这个家里，什么都照上了。

李娟喊了一嗓子：“宁子？文文！”

父子俩都不在。

李娟嘴巴又撅起来。

“说好的在家陪我，跑哪儿去了？”

何宁从大门口进来。

“娟，我在呢，我没出去，文文我抱梅姑家跟勇勇玩儿。”

李娟脸上恢复笑。

“宁子，我捂的油麦酒醅，你闻到香味了没？今天下午就能吃了。”ъìqυgΕtv.℃ǒΜ

何宁眼窝子里微红，李娟立马看见。

“呀！你咋了，你咋哭了？”李娟万分震惊。

“老婆你过来，听我唱歌！”

手里的录音笔摁开。

是自己男人的声音。

李娟一句一句听的清楚明白。

“真好听，是另一首歌，在哪儿录的呀？”

“刚才在窑洞里录的。”何宁双臂打开夹住老婆，“娟你答应我，你唱给我听，你在村长家大喇叭上唱给我听，你答应我好不好？”

这些天，宁子从没有过如此激动心情。

“这什么歌啊，你唱的好好听，哪个磁带上的？”

“娟，这首歌没有磁带，我给你录在这里面，你好好学两天，你唱给我听。”

“叫什么名字？”

“哥哥你不是人！”

李娟扑哧一声笑。

“我问你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什么哥哥你不是人。”

“这首歌的名字叫哥哥你不是人，张千婚礼上，我给你唱泪蛋蛋酒杯杯，你给我唱哥哥你不是人。”

李娟笑得直不起腰，蹲地上捂肚子。

想起四年前。

何宁把她从梅姑家三言两语骗过来。

强行抱着亲了一口。

李娟气死了，骂一句：“何宁你混蛋，你不是人！”

何宁是混混二流子口气。

“你哥哥我就不是人了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只能当这混子老婆。

还有这首歌？

哥哥你不是人。

何宁一脸无奈看自己老婆笑翻。

刚才在窑洞里唱歌录歌，眼泪哗哗流。

老婆却笑翻了，什么事呢。

“别笑了，歌名就是哥哥你不是人！”

李娟站起身，收住笑。

“你再放一遍我听听？”

李娟听到“绣枕头扎手忘了疼”这儿，神情突然恍惚。

“宁子，你…你…好奇怪，我刚才就扎手了。”

何宁把录音笔给老婆，怎么播放怎么后退，给她教会了。

认真仔细听。

自己男人低沉委婉的声音。

“只要哥哥想着我，再苦再累也不嫌你穷。”

忽然一瞬，李娟心里，被针尖也扎了一下。

猛一下，理解了自己男人为什么要听这首歌。

李娟的眼泪，哗一下也要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