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从厨房出来绕个圈儿，抱起儿子，肚子上噗噗吹两下：“你爸爸是不是把你搅醒来了？”

“嗯，爸爸真讨厌！”

李娟擦干净文文脚丫，扔炕上，四岁半儿子又睡着了。

女人眨巴大眼睛提醒老公：“他没睡醒，你不要搅扰他。”

“娟你在忙什么？一大早的！”

“喂猪喂鸡喂羊羔，煮鸡蛋滚牛奶，烧一锅热水洗头发，很忙呢，你以为下雨就不忙啦！”

“娟，你过来我给你说个悄悄话。”

李娟转身跑出去，在玻璃窗上嘟一下嘴：“爷爷在炕上呢，你少讨厌！”

“你说每天早上亲嘴的！”

女人眼睛尖，在门台底下捉了一只好玩意儿，口气里兴奋惊讶喊男人：“宁子，你出来看我抓了个什么？”

下雨天，院子里出不去，能抓到什么好玩儿东西？

“你出来看呀！可好玩儿了，给儿子玩儿。”

当爸的，舍不得把目光从儿子女儿身上收回来。

嘴里应和：“我看咱娃呢，顾不上，悦悦咋还不醒来？等的我急死了。”

李娟手心里捧着抓到的蜗牛进屋里给男人看。

“蜗牛有什么好看？幼稚！”

女人两个手指头捏起，一脸嘻嘻笑。

“看宁子，昨晚下一夜雨，蜗牛爬出来了，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蜗牛，真好玩儿！不下雨的时候它藏在哪里？”

“藏砖缝里呗，好好玩去！”

嘴上这么说，心里骂老婆，这有什么好玩儿的。

蜗牛肉整个儿从壳里伸出来，滑溜溜软乎乎折成两片。

男人眼睛一亮，嘻嘻笑问：“老婆你看这像啥？”

“像啥啊？这能像啥？”

“你仔细看，联想你身上某个物件，你看像不像？”

李娟仔细看蜗牛，腾一下脸红，瞪一眼男人，骂一句：“流氓！不正经！洗脸去，你叫姑姑过来，下雨天出不去，咱包饺子吃一顿。”

老婆好主意，下雨天，跟姑姑一家人坐一起乐呵呵包饺子吃。

下炕，收拾整齐穿利索，去姑家叫人。

李娟递给他一个大脸盆，乐呵呵安顿：“雨鞋穿上，摘姑家菜园里红西红柿，趁着今儿下雨天能腾出手，咱做柿子酱。”

“老婆好主意，我帮你摘西红柿。”

八月底，吃不完的西红柿很容易坏掉，冬天又吃不上，做成西红柿酱存到冬天吃。

李娟给男人嘻嘻笑，使唤起来真顺手，待在家里的时候，说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端着大盆，披着雨披，一路叮当当敲着，踩着小路泥泞到李红梅家大门口。

扯嗓子喊：“梅姑，娟叫你过去包饺子呢，我摘一盆西红柿，娟还说咱今天做柿子酱。”

从上房屋门帘后面伸出来三个孩子脑袋。

“宁子哥，我嫂子说要包饺子吗，要不要我们三个帮忙？”

“当然要，别钻屋里看黑白电视了，去我家上房陪爷爷看彩电去！你妈呢？”

“我妈在隔壁王家呢，我爸去村长家了。”

何宁纳闷，一大早，梅姑给雨滴儿送牛奶去了？

李红梅好心，自家人的牛奶省下一碗，给王家月婆喝一口。

何晶何萱何勇吆喝一声，跑何宁家看彩电去了。

顺手帮嫂子包饺子。

上房屋里黑白电视没关，门没关，这三个家伙，马上开学了，不是疯狂补作业，是疯狂看两天电视。

看见宁子哥拿着一个盆摘西红柿，没想着先帮一把摘西红柿。

梅姑家有了三轮车以后，十天半个月拉来水，菜园子浇透彻。

园子里西红柿结得繁密，吃不完，好些人看李红梅笑呵呵好说话，白白摘走。

李娟想着趁下雨天做成柿子酱冬天吃。

满满当当摘了一盆，还不见梅姑从王家出来。

趴在墙上喊。

“姑姑，梅姑！娟叫你呢！”

李红梅从她家耳房出来，声音小小的：“嘘！宁子不要喊，我马上过来。”

雨滴儿也出来了，两手拽住李红梅，声音小小的说了一句什么话，何宁没听清楚。

梅姑说的话，何宁听清楚了。

李红梅安慰雨滴儿:“你不要怕，不要担心，他不会打你了，我中午给你送饭好不好！”

何宁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

隔着土墙问话:“梅姑，什么意思，谁打雨滴儿？”

坐月子女人拽着李红梅不让走，低着头，猛一下扑在梅姑怀里。

何宁看得真切，她在梅姑怀里哭。

好熟悉的情景。

有很多次，娟抱住亲姑姑，扑在亲姑姑怀里哭。

何宁混蛋时候，跟娟吵架，梅姑过来劝，娟扑进梅姑怀里哭。

何宁脑袋嗡一声响。

抱住李红梅哭的女人，似乎是自己老婆。

心里猛一下疼。

隔着一堵土墙问出来:“雨滴儿，怎么了？受委屈了？”

李红梅眼神急切劝何宁不要多问。

“宁子，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李红梅从人家正门出来，绕大半圈儿土墙到自己家大门口何宁身边。

忧愁挂在脸上。

何宁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雨滴儿老公脑子有些不正常，跟老婆难免吵架。

李红梅当和事佬，过去劝一番。

何宁心疼归心疼，人家两口子闹别扭，哪能跑过去管一下。

也就梅姑过去，劝劝双方。

何宁口气，轻描淡写问。

“梅姑，王家月婆子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