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俩从董县办公室出来，下楼左拐，去工商局院子。

“宁子，董县拨一个电话说一句话，这事儿就能办成？”

“你以为有多麻烦！”

何富银手里提着装一堆材料的包，乱七八糟什么都在包里，连他的退伍证都在包里。

包给侄儿：“宁子，我没必要跟你去工商局了，我还有别的急事处理一下。”

何宁一脸疑惑：“要你签字的，什么急事非要现在处理？”

“董县给刘局打好招呼的，非要我本人？你签上咱俩名字就行了。”

何富银转身走开，脚步急匆匆。

何宁盯着他背影，老叔往县医院方向去。

侄儿咧嘴哼一声：“怎么着银叔，还要瞒着我？爱咋折腾折腾去吧！”

何宁转身，大步往前面工商局办公楼。

刘兴茂这个混蛋，这会儿还不能翻脸，办手续要紧。

何富银去县医院，具体做什么，不想给侄儿说明白。

走进一楼缴费厅，排队排到他，趴在窗口问话。

“姑娘，你帮我查查，有个一岁半小孩住院，是胰腺炎，说要做手术。”

窗户收费员刷刷翻单子：“叫张小明吗？一岁半，住院五天了，是安排了今天的手术，就等家属交手术费。”

何富银不记得小孩叫什么，又问：“你看看他父母叫什么名字？”

“妈妈叫何霞，爸爸叫张卫军，高崖镇上河村人。”

“对，就是就是，我交三千块住院费。”

何富银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早准备好的三千块。

他原想着跑一趟上河，这笔钱交给何霞。

宁子吃完饭骑摩托车带他来县城办手续，他脑子里立马想到，直接来医院缴费不就得了。

何霞两口子肯定去兰城找何国民了，去他们家也没人。

拿了缴费票据，何富银稍一犹豫，趴到窗口再问一句：“孩子在几楼住院呀？”

“三楼28床。”

何富银上三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找到28床。

轻轻推门，眼睛里看到床边围着两个女人，何霞的大姐和孩子的奶奶。

十里铺村长轻轻推开门，身子进去，房门小心掩上。

“红红，叔来看看孩子，怎么样了？”何富银微微一笑，走到病床边。

给二哥家大侄女打招呼，再给五十多岁的妇人点头问好。

何红是孩子大姨，一脸愁闷的脸上忽然惊喜万分。

“银叔，没想到你来了。”

“霞霞早上去十里铺找宁子和我，我这不来了嘛，孩子怎么样？”

看小男孩身子蜷缩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何富银心里一股酸楚，十里铺出去的姑娘，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

何富银的爷爷是她的亲太爷。

农村家庭，孩子生病住院，能有多少钱往里扔？

能想到，这段时间，何霞满世界求爷爷告奶奶筹钱。

深刻的仇怨，让宁子不想跟她家有过多交往。

侄儿不知道何红何霞家里是怎么回事，但何富银心里一清二楚。

一个爷爷名下的儿孙，恩恩怨怨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很快到年底了。

能不能在今年年底，这些姐弟们聚在一起，聚在宁子家新房新院，围在老人身边拍一个全家福？

何富银心里装着这个事儿，他要给宁子做些什么。

缴费票据递给大侄女何红，嘴里解释清楚。

“红红，这三千块钱是宁子刚才给我的，让我过来交给医院，霞霞回来，给她说清楚，是宁子掏的三千块。”

何红眼睛猛一下潮红，咬咬嘴唇，声音更咽：“银叔，霞霞跑去跟宁子借钱了么？真没想到宁子能借出来……”

何红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何富银给旁边的妇人笑一个，算是打过了招呼，小声嘀咕：“红红，你出来，叔有两句话跟你说。”

何红跟在十里铺村长身后，从病房里出来。

两个人站在走廊旁边楼道里。

“叔……”

“红红，霞霞肯定去兰城找军子去了，要把你爸接回来，要用你爸手里的钱，很有可能吵一架什么都拿不到就回来了，所以宁子掏了三千块，不管怎么说，救孩子要紧。”

“我知道了，叔，我们谢谢宁子…他是好心……”

何富银心里想了一早上的话，要给姐弟中老大何红说明白。

“红红，别以为宁子心里的纠结能过去，救孩子是救孩子，可他对你们姐弟的怨恨没有消解，是个麻烦啊。

你们几个听叔一句劝，主动一些，跟宁子和好，主动给宁子道歉。

你是当大姐的，劝劝军子，劝劝霞霞，宁子说了，你们姐妹给你大伯大妈上坟，道歉忏悔，你们主动走出这一步好不好？

宁子那脾气，虽然改了不少，但计较这些能计较个没完。

听叔劝，你们主动往前走一步，你爷爷还在，你爸还在，你们一个爷爷名下的姐弟，这样相处下去，太尴尬了。

我是村长，你们的爷爷是我亲叔，这事不能说跟我没关系，我没必然要管，我想来想去，我劝劝你们，听叔话，主动走出一步，好不好？”

……

何富银不是说了两句话，是说了十分钟。

苦口婆心。

无论怎样，这几个姐弟的关系，要扭转过来。

宁子的心结在哪里，就从哪里入手。

何红咬着嘴唇，低一下头，眼泪滴落。

她心里也有恨，恨何宁将她亲妈逼疯。

嫁出去的女儿，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