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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撕破

“李显,本宫要你的狗命!”

永宁公主一下子站起身来,道:“本宫这就去找他,本宫倒要问问她,谋害皇家子嗣,是什么道理,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本宫下手?”

“殿下,”梅香尚且有些犹豫,“如今咱们在右相府上,并非公主府。到底是别人的地头,即便您身边有侍卫,可是……怕是还不能与他们撕破脸。”

永宁公主闻言,冷笑一声:“本宫还从没怕过什么人,照你的话说,本宫眼下就应该躲在屋里,在这里假装一无所知,没听见那些人说的话吗?李显接下来就会随意找个替罪羔羊,来打发本宫。怕是他就躲在暗处,一直等着看本宫的笑话,一想到这里,本宫就恨得咬牙切齿。”

若说现在有什么人是永宁公主最为痛恨的,自然就是李显无疑了。李显害死了她和沈玉容的孩子,还要做出一副无辜的姿态,假惺惺的嘘寒问暖,却是将她这个公主也蒙在鼓里。于公于私,永宁公主都不决定善罢甘休。不等梅香继续说话,永宁公主又道:“你也不必怕这怕那,李家也就是我大哥养的一条狗罢了,狗若是敢咬主人,那是要被打死的。李家若是不怕出事,自然能可以对着本宫来。可惜这一回,本宫不打算放过他们!”

说罢,将屋门用力一推,立刻走了出去,气势汹汹的要去找李显算账了。

梅香见此情景,只得跟随上去。

李显平日里晚上,都在他那间偏院里,便是养了许多哑巴小厮的那间院子。永宁公主这回也晓得路了,直接往他偏院的路上走。因着在她小产过后,李府里彻底清查了一遍,很是安全。因此夜里走这条路,永宁公主反倒不如上一次那般害怕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愤怒。

她走的很快,于是那原本长的有些令人疲倦的路,今日也像是变短了不少。待到了那间偏院,周围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永宁公主啐了一口,道:“真是个怪胎,连住的地方也是如此诡异。”

有些人随意喜爱清净,但也不会让自己住的院子里一点儿声响也发不出来,大约是在夜里,风吹得冷嗖嗖的,于是永宁公主的怒火也稍稍被吹熄了一些,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梅香看着紧闭的书房大门,轻声问:“殿下。”

永宁公主死死盯着书房,书房的窗户上映出闪烁的灯火,似乎还有人影摇曳,但看的不清楚。即便是这样,仍旧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声,寂静的让人发慌,总觉得鬼气森森。

永宁公主深吸一口气,示意梅香上前,自己走到门前,顿了一刻,突然高声道:“李显,你这个混蛋!”

梅香一把把门推开,屋里灯光大亮,一切无所遁形。那张宽大的桌上,李显正半伏着身躯,在他身下,是那位上次永宁和梅香所见到的少年。那少年衣衫褪至腰间,面红耳赤,听见动静,往这头看来。

梅香和永宁公主同时大吃一惊。

但见这屋里的少年,有几人皆是如此,衣衫不整,其余衣衫整齐的则是跪坐在一边,对面前的景象视而不见似的。那几个衣衫不整的里,还有上次见到的八九岁小孩子,身上露出些暧昧的的痕迹。

一瞬间,许多事情都豁然开朗。

为何这院子要如此之偏,为何这些小厮全都是长相清秀的少年孩童,为何他们全都是哑巴。什么心善所以救助孤儿,让他们在李府上做小厮,无非是给他龌龊的行为一块遮羞布!而这些孩子之所以被毒哑,不是因为要保守什么李家的秘密,而是为了让李显尽情的发泄兽欲而不被人发现!

真是恶心!

饶是永宁公主这般心狠手辣的人,见此情景明白过来后,也忍不住后退一步,面露嫌恶。这位李大公子在外头可是名声好的不得了,说他德才兼备,说他是难得的俊杰,却不知这人温和正直的外表下,是如此污浊不堪。

李显似乎也没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突然闯进来,目光一瞬间变得暴戾,但看清是永宁公主后,也愣了一下。他松开手,那少年也跟着直起身子,永宁公主看的清楚,那少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脖颈间还有带血的齿痕。

这李显实在不想表面上看起来的好相与。

李显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开始一颗一颗扣着衣裳上的扣子,一边看着永宁公主,并不惊慌,反而还带了点笑容,道:“公主怎么来了?”

永宁公主被他的态度也惊了一惊,可是很快,本来的性格就占了上风。永宁公主冷笑一声,道:“难怪你日日不与本宫同房,也不觉得不快。上次本宫来这里,还以为你在这里藏着什么美人,却是一无所获。以为你还真是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没料到李大公子竟然是爱好有别于常人。”

正因为李显只喜欢漂亮的男孩子,所以对于永宁公主,他也没什么喜爱之心,自然而然的,永宁公主以有了身孕为借口不与李显同房,李显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会求之不得。

李显笑了笑,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特殊的爱好,公主有,我自然也有。只要这爱好没有妨碍到别人,都可以的不是么?还是,”他看了一眼那些跪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孩子,“公主实在不喜欢我这个爱好,需要我改变呢?”

“谁关心你这些见不得人的爱好?”永宁公主不屑道,“本宫才没有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但是李显,你杀害了本宫的孩子,本宫就要你付出代价!”

“杀害?”李显一愣,道:“公主是弄错了吧,我怎么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永宁公主看着他,李显一脸惊诧莫名,永宁公主差点相信李显是真的没有做那些事情。可是她很快道:“谁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日日吩咐厨房煎好的药渣,里面有致人小产的药材,若不是本宫小心,便要着了你的道还不知为何。你看你的伎俩不行,便让人在路上推了本宫一把!本宫小产,全都是你一手造成!”

“公主,”李显闻言,毫不动容,只道:“安胎药里的药材,自然可以是煎药之人在其中动的手脚。怎么能怨我?我能体谅公主痛失孩子的难过,却不能理解为何公主要将这些事都怪责在我头上。那可是我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我有什么理由,去谋害自己的孩子呢?还是说,”李显微笑道:“除非这不是我的孩子,倒还说得过去。”

永宁公主一听,心中惊疑不定,她不知道李显究竟知不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如果不是他的,为何要让自己小产。如果知道的话,便是知道,自己此刻也不能承认,只能一口咬死是李显所为。

她冷笑道:“你少来胡说八道。本宫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此事本来就是你所做,李显,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本宫的孩子也敢害!”

“公主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孩子,却丝毫不提我,”李显轻飘飘道:“旁人听上去,还以为公主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这般剑拔弩张呢。”

他怎么都不肯承认此事是自己所为,永宁公主恨极,又不能在这里承认这孩子本来就不是李显的。找不到李显杀害孩子的理由,况且李显有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永宁公主也不能拿他怎样?

她的大部分侍卫都留在公主府,留在李家的一小部分侍卫,怕是也不能把李显怎么样。她还能怎么样?眼下也不能冲过去把李显杀了,这不是因为她不敢,而是暂且做不到。

“总之,此事就是你所为!”到最后,永宁公主也只能气急败坏的丢下一句,“你等着吧,李显!本宫绝不让你好过!”匆匆走了。

永宁公主走后,李显面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少年们,眉头一皱,道:“滚出去。”

那些少年们便抱着薄薄的衣衫,退到外面去。李显一个人在书桌前坐下来,桌上甚至还有一些莫名的痕迹,屋里散发着耐人寻味的气味。他坐着坐着,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莫名的烦躁。

永宁公主根本就是一个疯女人。

不知为何,竟然被她发现了那些药渣的事。李显自认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除了他的心腹之外,并无人知道。而他的心腹是绝不可能将此事泄露的。以永宁公主的脑子,如何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本来若是不怀疑到自己身上,此事要搪塞过去十分容易。但现在永宁公主知道了这一层,事情就变得难办了。谁知道永宁公主接下来会做什么事?她嚣张跋扈,不懂后果,根本不会思考太多,若是一心想要报复李家,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十有八九会两败俱伤。

李显从桌下抽出一张纸,搁在一边的笔还带点没用尽的余墨,他写下几个字,粗糙的,笔墨不饱满的三个字:沈玉容。

也许这个名字能让永宁公主有所收敛。

但愿她能想清楚,冷静下来。

……

另一头,回到屋里的永宁公主简直大怒,她坐在塌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的狠了。她道:“李显这个混蛋!”

梅香开口安慰道:“殿下先别急着生气,至少今日大约可以确定,李大公子的态度,看上去的确就是凶手。倘若不是,他自然会着急的为自己辨别,可是今日李大公子的态度,虽然否认,却一点也不急着证实自己的清白。好似……好似知道殿下也不能拿他怎样一般。”

“本宫不能拿他怎样?”永宁公主把桌上的茶壶水杯蓦地一拂,茶壶水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在夜里听的人分外刺耳。永宁公主怒道:“本宫偏偏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他不承认,”梅香道:“他不肯承认谋害了小殿下,况且在别人看来,他也的确没有理由杀害自己的孩子。”

“不承认就罢了?”永宁公主道:“他不是在自己府上豢养娈童吗?还是以救助孤儿这样的名义,甚至还毒哑了他们。这位李大公子的嘴脸,是时候让天下人看清了。本宫便不能指认他杀害了本宫的孩子,至少可以选择和离。况且也能让天下人看看,皇帝将本宫指给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是何居心?”

若是如此,将李显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她就能名正言顺的与李显和离,且将过错全都推到李显身上。皇帝如此识人不清,百姓们也会认为是皇帝的不是。恰好能给成王创造机会。

梅香想着想着,道:“这也可以。只是殿下打算如何揭露李大公子的真面目呢?”

好一会儿,屋里都没有动静。梅香等的都有些忍不住的时候,永宁公主终于开口了。

她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李显有恃无恐,我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他的丑事全部说出来。这样一来,事情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李家,也只能乖乖的认命。”

“这就是招惹了本宫的下场!我要他们李家,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戳脊梁骨,成为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

这一夜,李府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别人知道。燕京城在沉寂中,等来了下一场春雨,春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冬日的寒气一日比一日浅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地温暖。

但春日来的特别缓慢。

街道上行人打着油纸伞,行色匆匆的走过。农人却感激这场春雨,从春日就开始等待秋日的丰收。

一片祥和中,朝中近来似乎也是十分和气,却无人看见平静水面上的暗流涌动,只等着有一日风雨俱来,洪水滔天。

洪孝帝上早朝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准时。和先帝不同,先帝到了年老的时候,喜爱享乐,对于上朝这回事,不怎么热络,甚至于几天才上一次,一月也上不了几次。而洪孝帝和先帝的不同之处在于,自他登基起,日日早朝,没有晚过,也没有耽误过。

看上去像个勤政爱民的君王,从他坐上皇位当小皇帝开始,一开始是战战兢兢,坐在那里上朝,朝臣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势力单薄的小子。到了现在,虽然一些人仍然这么认为,但也有一部分人,不再敢小看他了。

日日都是那些事,兴修水利工程啦,前些人拨到的赈灾银两啦,该充盈国库啦,总归是太平盛世,也没什么风浪。说的人说的不甚起劲,听的人也听得看上去像在敷衍。

一年里有无数个这样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许多年。

快要下朝了,诸位同僚没有再可以上奏的日子。正在这时,突然间,一个女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皇上!”

大殿之上岂容女子喧哗,众人一看,居然是永宁公主,她不是从殿前过来的,而是从殿后,推开了阻拦的太监跑过来的。她大约是下了力气挣扎,衣裳都有些凌乱,她的妆容今日看起来也分外凄惨,也许是因为通红的眼眶,也许是因为苍白的脸色。总而言之,朝臣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总是精致娇艳,不肯让人一分的公主殿下,第一次出现这般柔弱凄惨的模样。

“怎么回事?”洪孝帝怒道,“谁让她进来的?”

这不合时宜。

“皇上!”永宁公主却是扑倒在地,对着洪孝帝连磕几个响头,哭道:“求皇上看在亲缘份上,救救永宁!您若不相救,永宁就要没命了!”

有人看见过高高在上的公主磕头么?似乎没有人看到过。即便是对着洪孝帝,这也是永宁第一次。从前她仗着先帝对刘太妃的宠爱,对尚且还是太子也不放在眼里。便是洪孝帝登基后,永宁也对洪孝帝只是表面附和。

这般模样,像是真的到绝境了,走投无路之举。

站在前边的李仲南父子眼皮子狠狠一跳,谁也没料到永宁公主会这样突然冲出来。这公主仗着自己的身份从来为所欲为惯了,便是金銮殿也敢随意闯。这是李显没有料到的事实。他以为永宁公主就算再嚣张,到底也要顾及几分李家的身份,至少要顾及成王。他们是成王的人,永宁公主就算是要对付李家,就是要削弱成王的势力,她若是有脑子,决计不敢这么做的。

但永宁公主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绝不会多想一分,想要谁死,谁就得死,这才是她一贯的准则。

李显忍不住朝成王看去。

成王也是一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些日子,他忙着自己的大事,对于永宁的事情,并不操心。想着李家看在自己的脸面上,也绝技不敢亏待永宁。永宁虽然任性了一些,只要和李家没有大的冲突,都不会出事。

但今日永宁贸然闯出来,令李家大吃一惊的时候,也杀了成王一个措手不及。一边是他的妹妹,一边是他的心腹。平心而论,在这个关头,他宁愿保李家也不愿意得罪了李家,李家是他举事中重要的一环,要是因为永宁而出事,他的大业可就毁了!

“永宁,别胡闹,赶紧回去!”成王语带警告,“这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永宁置若罔闻,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她恨李家,李家杀害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如果这一次不和李显和离,对于成王来说,安抚李家最重要,她定然和离不了。且为了保护这个秘密,李家会让她长长久久的做这个李夫人,永远不会放她自由。

她绝不要那样的未来,就算是为了——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