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的话融入风中。

——跟我回家吃饭吧。

沈羁心脏猛跳，手掌捏在脸颊两侧，遮盖脸上微红的模样。

林玖看得发愣。

这是在害羞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玖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面对喜欢的人，总会无措。

沈羁轻咳了声，说：“不用了。”

林玖还在想他怎么就害羞了，就听见这三个字。

心像是被刀刺了下，碎了一地。

“啊……？”她懵懵地抬头，眨了眨眼睛，满脸的委屈。

他这是……拒绝了？

她细想刚刚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

难道是他误会了？

林玖连忙解释：“我妈是想报答你去年救了我的事，所以才邀你吃饭的。”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都快到了，要不去吃吧，我妈应该做好饭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沈羁，谁知他忽然俯身，屈指敲了一记她的额头，声线异常温柔，带着笑意：“去不了啊，公司好多事。”

林玖没有因为他敲他脑额而恼，只是觉得有点可惜：“那之后几天呢？你有时间就来呗……”

沈羁无奈的摇了摇头：“恐怕都没时间。”

“哦……”林玖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感觉她是在用气说话，“我会和我妈说的……”

“嗯。”

送她到家，他没停留，也匆匆回了家。

今天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回去估计要被问了。

果不其然，大门打开，沈显天就站在门前。

眉间皱着，脸上仍然是平时的凌厉。

他对他好像就没有露过笑脸，永远都板着脸。

“去哪了？这么晚回来。”沈显天质问他，“你这样以后怎么继承公司？等着破产吗！”

沈羁已经习以为常，刚刚的一切好心情，都在这个时刻被抿灭。

这种话语，沈羁从小听到大。

只是小时候，说的是——

“你不去学习，等着被社会淘汰吗！”

就像是好几盆冷水，浇在一簇熊熊烈火上，灭了火光，也灭了希望。

沈羁的未来都被他规划好了，像是心里排列好了棋子的下一步该怎么走，然后再让棋子走。

说难听点，沈羁只是沈显天保守家业的一颗棋子。

沈显天一旦教育上，就不会再停下。

耳边是他的骂声，手上是慢条斯理地放鞋动作。

沈羁穿上拖鞋，微微昂头，睇沈显天。

他比沈显天高出半个头，沈显天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初中那会，他还是个150的矮个子，以为他只能这么矮了，如今却一下子窜到了186的高个儿。

沈显天将两本策划案甩到沈羁身上，语气还是那么刻薄：“把这两个做了，明早给我。”

沈羁没应，他的眼神慢悠悠地移向站在沙发盘的许兰，后者的脸色不太好。

他不屑地笑了笑，颠了颠手上的策划案，讥诮道：“怎么不再生个？”

他抬了抬下巴，对着许兰：“这老婆娶过来不生个继承您家的家业，她愿意么？”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许兰明显是听到了，怔愣了片刻，脸色变得有些惊慌失措，像是心底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大地讽刺他们。

他不想再被他“操作”了，他想自己走自己的人生，他对他所谓的家业毫无兴趣，甚至恨透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这样的一个父亲，他现在应该在林玖家吃饭。

沈显天不让他和其他对他没有好处的人相处，他放学只敢跟在林玖的身后，他怕沈显天派人跟着他，然后做出一系列的事情。

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知道了喜欢的感觉，他不想失去。

好在，目前还没有，所以他今天才敢走在女孩的身边，与她并肩。

不出意料，话音刚落，得来的是沈显天的一巴掌。

沈显天被他的这番话气得满脸通红：“你在说什么屁话！”

许兰见状，连忙从沙发那快步走来：“哎呀，老沈，别气坏身子了，孩子肯定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才胡说的，他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孩子嘛，都比较年轻气盛，谁没犯过错啊？”

沈羁顶了顶那被打了的脸颊，疼，但脸颊还是习惯了这种疼，没有第一次挨打的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没看那两人，将策划案放在鞋架上，面无表情地侧过身走开。

沈显天指着他的背影，怒声呵斥：“如果没有我，你身上的这些哪里来，你早饿死了！”

沈羁没有反应，径直地踏上楼梯。

沈显天气得不行：“真是白养了，白眼狼，你妈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

这话谁听了都不舒服，沈羁偏了偏头，眼神冰冰的，脸色也很暗很沉。

他瞪了眼沈显天，冷言：“你也配说我妈？”

当初，如果不是他，他现在还是有妈妈的。

“好了，都别吵了，”许兰替沈显天顺气，“孩子还小，当然有些都不懂。”

她低下睫，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

她何尝没想过自己生个孩子，去继承沈家的家产，可沈显天精得很，总会被他发现她的小动作。

她又看向沈羁，装成很关心的模样，嗔怪：“你也是，你爸多大年纪了，还气他。”

沈羁没表情，他睖了眼那两人，慢慢地回了房间。

房间里漆黑，不见五指，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刚抖出一根，动作停下。

他答应过她不会再抽烟的。

他静默了两秒，还是点上了这根烟。

就一根，最后一根。

他本就没烟瘾，只有在烦躁的时候才会吸上几口。

最近，压力太大，沈显天又无限逼迫自己，他才重新染上烟。

他猛吸一口，两侧脸颊也跟着陷进去。

他拉开窗帘，站在阳台，受着晚风，风像利刃，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脸上。

脑海里，那女人的模样越来越模糊。

某处生疼。

是心。

手里夹着的烟烧到了底，它的寿命已尽。

沈羁灭了它，又抖出一根，没点上，叼在嘴里，过烟瘾。

黑夜里，唯有星星最明亮。

林玖曾说，他是星星。

——为什么不是月亮？

——因为月亮不发光，它是靠太阳发的光。

在她眼里，他永远是闪耀的。

他现在很想抱抱她，想将额头抵在她的肩头上，去闻她的气息，去感受她给他带来的归属感。

他更想拥有她。

在没有任何的“阻碍”下。

所以，他让她等等他，等他真正自由，等他做回自己，而不是在他被人规划好了一切，是一个被人摆弄的机器人的时候。

他想给她一个未来，一个只有他和她的未来。

没人阻止，也没有波折。

他们携手，走在夕阳西下。

沈羁抹了把脸，手抵着低下的头。

遇见她，再喜欢上她，他第一次幻想未来。

他静默了很久，最后把嘴里的烟带着烟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说好的，最后一根。

奇怪的是，林玖在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见到沈羁。

他没在树后，也没在校门口。

高考在即，墙上的数字越来越小，时间流逝肉眼可见的快。

没人再分心去管除自己学习外的事。

对于被保送了，却迟迟不露面的沈羁，大家也不再多问去留意。

他们都以为沈羁被保送，就不来上学了，只有林玖知道，他去了公司实习。

也许近日真的太忙了，所以才没能见着他吧。

林玖收了心，将心全放在高考复习上。

春季也快要离去，南方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