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心皇子

四周皆是尸山堆积,巨大的血腥味斥在鼻腔内。顾渊渟看见当时的自己被独自丢在青州境内。

他太害怕了,惶恐怯弱的看向四周,几个受得只剩皮包骨头的人看着他眼睛露出凶光,像是饿狼看到食物一般。

青州瞒报,不仅仅是雪灾而已。河堤坍塌不是冬日,那里的人整整一年没有食物来源,地上残留着白花花的骸骨,还有小孩的头颅。

人饿惨了的时候,就不能叫做人了。顾渊渟的鞋子被血水浸湿,他手中拿着吃剩下的半个饼子,看着三五个勉强看出来人形的黑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砰。”

戒尺打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渊渟在这声响动中回神,转眸看向沈亦舟。

沈亦舟再次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去?”

这次去青州,太后不会指派更多的人跟着,顶多带上几个随从。想到这里,顾渊渟对着沈亦舟伸出手。

此去路途艰难,他不可能让沈亦舟一个人。

沈亦舟抿唇看着顾渊渟摊开的手掌,半晌高高的举起手中的戒尺。

可他看着顾渊渟漂亮的眉眼,还有望着自己异常坚定的眸光,最终没有落下手去。

戒尺被丢在地上,沈亦舟拂袖而去,独留顾渊渟自己。

沈亦舟房间里亮着灯,两个小道童也不敢去睡,只好守在门口。

顾渊渟知道这次确实做错了,无论自己初衷是什么,他跟着沈亦舟去青州确实违背了他的意愿。

错了就要挨罚。

沈亦舟走之后,他就背对着门,跪在大厅门前的雪地上。

大雪如絮,落在他的肩膀上,却没有压弯他的腰杆。

沈亦舟再次出门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个画面。

他颦了一下眉,迈过门槛,看着顾渊渟,问周围的两个小道童:“小……九皇子跪了多久了?”

两个小童齐声:“两个时辰了。”

沈亦舟眉心颦的更深了。

千落又道:“我们中途想让九皇子起来,可他执拗的要跪着。”

真是个倔脾气。

沈亦舟叹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过去,他还是拿这个小兔崽子没有办法。

“起来吧。”他说。

顾渊渟冻了两个时辰,觉察有个身影笼过来,抬眸看去,怕沈亦舟还在生气,没敢动。

“不起?”沈亦舟目光垂落在他身上,“可是明天不想去了?”

顾渊渟猛然抬眸看着他,开口道:“先生同意了?”

可能是在雪地里冻的太久了了,他的声音有些哑。

沈亦舟将氅衣盖在他身上,没好气的说:“皇上都下旨了,我能不同意吗。”说完,他看着顾渊渟冻得惨白的小脸,“再不起身,要是冻出病来,明天就别跟我上路了,你自己去吧。”

顾渊渟闻言,眼睛快速地弯了一下,看上去很是喜悦:“我马上起来。”

只是他冻了太久了,小腿上已经没了直觉,沈亦舟看透了他的动作说:“活该,早知道就让你再冻一会儿,明天早上向门口一方,可以当个吉祥物了。”

话虽然这么说,却也只是嘴上不饶人,他伸手牵住了顾渊渟的手。

顾渊渟这会儿不敢还口,只能低着头默默地起来。

千落千御两个小道童倒是很会看眼色,早早的熬好了姜汤,顾渊渟手捧着瓷碗小口喝着,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向沈亦舟。

房间里这会儿没有别人,两个人隔着桌子对视,沈亦舟之前一个人在房间想了很多,将顾渊渟一个人放在京城他确实也是不放心,他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却忘记了他的感受。

既然之前的剧情可以改变。那么现在的也不是不可以。

沈亦舟想了想说:“跟着我可以,不过在青州什么都要听我的安排,不许乱跑,否则我就暗地里派人把你送回来。”

那一碗姜汤已经见底,顾渊渟将瓷碗放下,眉间刚才被冻的冷漠似乎化开了片刻,脸上多了几分生动,“嗯,都听先生的。”

沈亦舟看着人,这才发现顾渊渟好像比之前多了几分人气,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像个住在树杈上,没有感情的冰雕。

如此倒也好。

雪一层一层的下,两个人就在漫天大雪中踏上了青州的路。

临走的时候,浥轻尘来送他们,沈亦舟在马车上撩起车帘,露出脸来。

浥轻尘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顾渊渟道:“阿言,我就说九皇子会和你一起去,我赢了。”

顾渊渟在旁边冷嗤一声。

沈亦舟笑了一下:“好,你赢了,回来请你吃酒。”

“好,”浥轻尘收了吊儿郎当的神色,难得正经地说,“一言为定,我等你回来。”

马车在雪地上行走,留了两条车轮,沈亦舟回头瞥了一眼,今日浥轻尘穿了一身红,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雪很大,他没有撑伞,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青衣的人走到他身边。两个人一同牵着手,朝着城门走去。

沈亦舟坐在车上回眸看,认出了那青色的背影正是当初在八角亭下和浥轻尘一起的那位。

他仔细辨别了半晌,猛然抬眸,那个人……可不正是如今的九五之尊。

状元郎和一国之尊。

这可真是个惊天大瓜。

“先生?”顾渊渟不明白沈亦舟的表情,“你在笑什么?”

沈亦舟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我有笑吗?”

“嗯,”顾渊渟尝试着形容一下这种笑,却发现自己词穷只能作罢,“是因为狐狸叔叔吗?”

他有点不高兴沈亦舟这样看着别人笑。

沈亦舟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狐狸叔叔是谁,但是现代吃瓜群主的乐趣,怎么可以给小孩子灌输,于是他以一种长辈的姿态拍了拍顾渊渟的脑袋道:“小孩子不要打听这么多。”

顾渊渟:“……”

长安到青州旅途遥远,所以在经过柳州路线的时候,沈亦舟和顾渊渟换成了水路,其他随行的人在陆地骑马前进。

柳州地暖,河水常年不冻,一路可直抵青州。

沈亦舟这次出门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调查傀儡的源头,二是看四周河堤坍塌的百姓受难情况。

他站在一个很大的商船上看着船底划过的水流,这个商船的人比较杂,穷人富人都有,不过倒是很少有赶上两人漂亮的,所以两人一上船,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亦舟出来透气,站到了船尾,顾渊渟自然跟着。

“饿了吗?”沈亦舟摇了摇头

船上不比陆地,没有这么多食物,只能吃些干饼和肉干充饥。

顾渊渟摇了摇头。

他没有胃口,船离青州越来越近,他在想如何提醒沈亦舟。

沈亦舟却在这时俯身,唇附在他的耳边说:“别乱看,咱们咱们进了匪窝了。”

他知道了。

顾渊渟瞳孔猛然一缩,不知道沈亦舟怎么察觉到的。

沈亦舟似乎知道他所想,压低声音解释:“寻常百姓都是掌心起茧,周围那些人却在虎口的位置,只有常年拿刀的人才会如此,这是其一,其二吗,”他顿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坐在船舱里人,继续道,“你见过哪里的百姓外面穿粗布麻衣,里衣却是水洗绸做的。”

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也不舍的买这么贵的里衣。

顾渊渟眸光一闪,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如此。

他警惕性高提前有所察觉是因为上一世在这地段的经验,知道这边多是流匪。而沈亦舟却是全凭观察力。

“先生是上船之后发现的吗?”顾渊渟也压低声音。

沈亦舟眼睛也不眨地说:“具体要说怀疑的话,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