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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 吴关:秀智商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大理寺正复姓百里,名展翅。

百里展翅,听起来十分霸气的名字。可他人长得瘦瘦小小,一双削瘦的溜肩,脸也是细细长长,颌下的短须在视觉上又将脸拉长了一分。

这样一张长脸,面无表情时你便会觉得他在给你脸色看,显得整个人又怪异又病态。

百里展翅约莫四十岁,后背已有些佝偻,眼神不好的缘故,他探头眯眼看着门口的两人。

看不清,所以一脸迷茫。

闫寸忙道:“晚生闫寸前来赴任。”

吴关补了一句:“我叫吴关,也是来赴任的。”

“哦哦哦。”百里展翅连连点头,长脸上有了笑容,他向两人招手,示意他们坐到近前。

两人脱鞋进屋,坐在矮几前的软垫上。

闫寸将一应文书递上。

百里展翅接过,一边凑到灯下观瞧文书,一边道:“今日早些时候已得了敕令,说是两位要来赴任,没成想竟如此快。”

闫寸道:“新太子责令我们调查嵇胡残部,不敢怠慢。”

“是了,此事也已知会过大理寺,对嵇胡残部的调查其余人等一概不许干涉,那就……”百里展翅放下文书,看样子已核对完毕,没有问题,“那就先带你们去办公的堂衙,熟悉一下同僚。”

“如此,多谢了。”

三人一同起身,百里展翅走在最前头引路。

他相貌虽奇怪了些,但毫无上司的架子,有问必答,立即博得两人的好感。

见他因为视力问题,走路也总探个头,闫寸挺想扶一把,意识到如此一来更显得对方有缺陷,怕人家难堪,忍住了。

按照大理寺的编制,满员时应有八名大理丞,不过人员一直有缺,就七个人,闫寸恰好补了缺,这一岗位便满员了。

八名大理丞共用一处办公的堂衙。此刻身在衙署的共四人,闫寸一一见过,相互说些诸如“日后多多照应”的客气话,便结束了会面。

百里展翅又带两人去到一间十分宽敞巨大的堂衙,那是一众低阶官吏办公的地方。

桌子挨着桌子,矮几抵着矮几,许多人面前堆着高高的文书。堂衙内挤着约莫三十人。

“你就坐那儿。”百里展翅指着一张靠墙的空几道:“今日新送来的案卷稍后便放在你这儿,还有一些需勾销的案子,也会一并送来,你只消按照以往格式,将案宗移交、勾销的时间登记保存。”

“喏。”吴关拱手答应。

录事的工作,说白了就是个登记员,专门记录案宗建立和移交的日期,计出时限,以便过后检查案件处理是否超时,是否效率不足。

待两人熟悉过工作地点,百里展翅又将他们引至一间偏屋。

偏屋不大,其内仅有两张矮脚书案,每张书案上有一盏六角绸布灯,还有些简单的文房用具。

百里展翅道:“鉴于你二人现在专职处理嵇胡残部之事,在堂衙办公有不便之处,这里便暂借给你们使用。”

他考虑得十分周到,两人赶忙道谢。

闫寸又道:“既已妥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监牢提审嵇胡俘虏。”

百里展翅道:“需要我引路吗?”

吴关忙道:“打扰您许久,心下不安,上次我们已来过大理寺监牢,认得路,不敢再劳您驾。”

“好,我这便回去了,你们已经知道我办公的堂衙,今后同僚之间多多走动。”

“一定一定。”

待百里展翅离开,闫寸长舒了一口气,道:“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可能赶巧了吧,”吴关道:“听陈光明话里的意思,不好相与的今日都不在,咱们没碰上。”

“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闫寸问道:“你的差事,能胜任吧?”

“听安兄描述,没什么难度,”吴关摊手,“就是我字太丑了些,怕上司不满。”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走进了大理寺监牢。

狱神庙依然在监牢院门入口处,静悄悄的。

庙里的香火很旺。两人走进监牢院落时,看到狱神面前的香炉内有几根颇为粗壮的香,烟气袅袅婷婷,八成都是得了释放后还愿的太子、齐王党羽。

闫寸向狱丞表明身份,狱丞不多废话,直接将两人引到了大巫的牢房前。

“要将人提到刑间吗?”狱丞问道。

“要,有劳了。”闫寸道:“还有另外三个,一并带来吧。”

“只剩两个了,昨日死了一个。”

“死了?”闫寸拧起了眉。

“有一个来时便带着伤,熬了几天,医治无效,死了。”

确有一人带伤,且那伤是闫寸拷打所致。

当日在长安城郊,闫寸虽歼灭了丁茂部,可丁茂本人及魏徵却不见了。闫寸当即刑讯了三名俘虏中的一个,想从他们口中问出魏徵带丁茂前去投奔的“贵人”是谁。

闫寸下手极有分寸,他所留的不过是些皮外伤,下刀的位置痛感强烈,但绝不致命。

朝廷向来重视敌国俘虏,刑讯也好,利诱也罢,总要从他们口中套出点消息,轻易不会让俘虏丧命。

偏偏一名俘虏死了。

是巧合吗?

闫寸心有疑虑,面上却不动声色,随口问道:“几个鞑子押来有五天了吧?”

“今儿是第六天。”狱丞道。

“之前审讯的是哪位官员?可有记录?若前人已得了进展,我可省些力气。”

“无人审过,”狱丞道:“新太子点名留给您的人,咱们可都不敢多问。”

“如此,将人押上来,便忙你的去。”

“喏。”

大巫由两名狱卒押进刑房,他依旧脏兮兮,脸仿佛一辈子都没洗过。

他亲眼看着闫寸斩掉刘将军的脑袋,此番再次相见,分外眼红。

他张牙舞爪,口中念叨着一些两人听不懂的话,跳大神一般。

话虽听不懂,但从他的表情语气中可以判断,他在诅咒两人。

“省省吧,”吴关道:“你要有那本事,早就隔空戳死我们了,用等到现在?”

一名年轻狱卒噗嗤一声笑了。他偷偷观瞧着两个新来的官儿,诧异于其中一个竟如此年轻,简直就是年幼。

狱卒很快收回目光,他们将大巫牢牢捆在一根木桩上,之后便退出了刑房,看样子是带着谈资找同僚吹牛去了。

大巫扭动身子挣扎了两下,可狱卒已不知捆过多少人,哪儿会让猎物轻易挣脱。尝试无果。

他怕了。

他生在开阔的草原,举头是青天白日,低头是连绵的肥美草场。他住的巫毡又大又宽敞。

身处汉人逼仄潮湿的屋子里,他本就不习惯,况且这屋里还挂满了刑具,铁疙瘩上的血迹着实瘆人。

顺着他的目光,闫寸也看向了一只铁针。

“你一定在想那是做什么用的吧?它究竟会从哪儿刺入你的身体,又将从哪儿穿出来。”闫寸道。

大巫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你们,汉人,全是魔鬼。”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从魔鬼的手指缝逃脱,活下去。”

好的审讯者总能适时给人希望,闫寸就是如此,他又补充道:“先太子已死,你们的仇也算报了。而新太子,他不屑于杀几个小小的俘虏。”

“仇已报,确实不假。”大巫道。

“真的吗?”吴关突然插话道。

大巫一愣,没接话,面色不善地盯着吴关。

“你们此番潜入唐境,藏在长安近郊,所打的旗号,是替刘仚成将军报仇,对吧?”吴关道。

“是。”

“可事实上,刘仚成并非死在先太子的屠刀下。”

“你说什么?!”

这次,不仅大巫,就连闫寸都诧异地看向了吴关。

“当年先太子凯旋而归,战报中写着灭嵇胡大部人马,二十岁以上壮丁屠杀殆尽,首领刘仚成战死。

先太子以为这已是不小的战功,可偏偏不久后秦王便拿下了东都洛阳,唐人为之沸腾,谁还记得先太子的功绩呢?

所有人都沉浸在家国一统的巨大喜悦中,秦王简直被赞颂成了天上的月亮,唯一可与之争辉的,只有圣上这轮太阳。

正因如此,无人去考校和深究先太子的那份战报。”

闫寸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你看过那份战报?”

“没看过,但听过一些隐秘的消息。”吴关转向闫寸,解释道:“你忘了?我阿耶曾替东宫做事。”

“隐秘的消息……”闫寸小声道。

吴关继续道:“按理说,杀死一族之长,这样的战功,一定要见着尸首。

万一嘉奖庆祝完了,死人又冒了出来,那嘉奖也太随意了,岂不贻笑大方?

当年我阿耶曾应东宫的要求备过一份厚礼,原打算送给一些录事官和检校官的,只因战报中虽写明刘仚成已死,却没有尸首。

这件事搁在一般将领身上,或许算个事儿,但搁在太子身上,实在不算什么,他已是太子了,顶尊贵顶荣耀,难道还会谎报军功不成?

因此,这笔钱财最后并没有送出去,因为那些录事官和检校官根本不曾细究,直接就按照战报记录在册了。

可咱们那位先太子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