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晨起的时候，外头下了好大的雨，皇后也不便再让人前去请安。小远子带着几个小太监将外头的海棠花搬到了廊下，快要入冬了，现在本不是海棠花的花期，难为花房的人如此尽心尽力。

明蓁看了眼窗外滂沱的大雨，不禁心中一阵厌烦，将手中的步摇重新扔回妆匣里，没好气道：“原还想着今日去散散心，外头雨下得那么大，听着就让人心烦！”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摔进去的步摇重新拿出来，插进她的发间：“天要下雨，咱们又有什么办法？也值得你这么生气？”

明蓁也不回头，只见铜镜里映着玄凌的身影：“外头的雨那么大，皇上还过来做什么？”

玄凌给她理了理步摇上的流苏：“朕要是不来，又怎么能知道，朕的昭昭还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呢？”明蓁没说话，玄凌拿起螺子黛给她描眉，“前些时候，玄清在蜀中寻到了一匹上好的蜀锦，花色也不错。朕寻思着，给你做双玉鞋也好。鞋底用蓝田玉，触手温润。鞋尖上再缀颗合浦明珠。想想就绚丽夺目。”

“臣妾可担不起。”明蓁对着铜镜咬口脂，“蜀锦那样名贵的东西，臣妾可舍不得拿来做鞋子。”

“那给你裁件衣裳？”玄凌道。

明蓁起身，看向他：“皇上是为了昨日华妃检举甄容华私自看望沈常在之事来的吧。有什么话，皇上直说便是，臣妾听着呢。”

玄凌沉默了一会儿：“昨日拦下华妃的人的，是你宫里的小太监。”

“是。”明蓁坐在软榻上，“不光是这样，臣妾还亲自去了存菊堂，拦下华妃。帮她出了主意，这才让她拿住了甄容华。”她看了玄凌一样，“皇上还想知道什么？臣妾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凌沉默了半晌，道：“你为何……”

“是那日玉润堂的事情。”明蓁接话，“臣妾一直怀恨在心，想着要让甄容华栽一个大跟斗，以泄我心头之恨。”

玄凌见她如此坦诚，不禁叹了口气：“你明知朕不会罚你的，你又何必要说这样的话来戳朕的心窝子？”

“那皇上今日来，是为了什么？”明蓁道。

“……朕也不知道。”玄凌的眼里有些迷惘，“朕原本以为，后宫的诸多纷扰都与你无关。朕从前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皇上错了。”明蓁道，“就如同皇上觉得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难得的花中君子。可臣妾却极其厌恶荷花。身处污泥之中，又如何能不沾染半分污浊？皇上的要求，不过是在强人所难罢了。臣妾有自己的底线，不会无缘无故去害别人，只是若是有人想要害我，无论是为了予洐，还是为了臣妾自己，臣妾都做不到以德报怨、过往不究。”

玄凌沉默了，半晌，他站起身来：“朕知道了。”他迈步向外走，明蓁起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玄凌走后，春风进来：“娘娘，皇上看上去似乎很生气。”

“那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皇上今日会来问本宫这样的事情，那就说明他自己早已经查到了。”明蓁伸手磨搓了一下桌上的茶盏，“从本宫决意助华妃一臂之力的时候，本宫就已经想到了皇上会生气。可本宫不是圣人，学不会以德报怨。皇上要气便气吧，待他气过了，就好了……”

不多时，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明蓁扶着窗沿望着廊下的海棠花，声音微不可闻：“秋日都快过了。花房培育得再好，海棠花也要谢了。”

“秋海棠谢了，明年春日里还会有春海棠开的。”玄凌坐在她身边。

明蓁望着窗外没说话。玄凌伸手摸了摸她的鬓角：“还在和朕生气？”

明蓁道：“臣妾不敢和皇上生气。”

“那便是还在生气。”玄凌笑了笑，“朕都不气你，你怎的还气朕？”他哄道，“昭昭，过来。”

明蓁回头望他，见他朝自己伸出手，牵了上去，顺势靠在他怀里：“皇上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朕去看了甄容华。”玄凌道。明蓁没说话，就听见他又道，“朕命内务府赶制了一双玉鞋给甄容华。昭昭，许是朕想岔了。你与从前是不一样了，但你还是你，从未变过。甄容华像纯元，朕常觉得自己愧对于纯元……”话说到这，明蓁又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甄容华年轻，昭昭知道。若是她安安分分的，昭昭也不会为难她的。”

“昭昭最是心疼朕，朕知道。”玄凌紧紧抱着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