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甄容华来颐宁宫给太后抄写佛经，却瞧见明蓁也在。二人坐在软榻上说话，太后生性平和，待明蓁却是很好的。桌上放了叠糕点，却是没怎么动过。

甄容华进来行礼，太后唤了她在一旁坐下。宫女搬了张矮凳，她坐了一半，闻见宫里的香料燃起，渗透出的丝丝缕缕的香气，道：“太后喜欢檀香吗？”

太后闻言回头看道：“理佛之人都用檀香，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她微微举眸看甄容华，“后宫嫔妃甚少用此香，怎么你倒识得。”

“嫔妾有时点来静一静心，倒比安息香好。”甄容华道。

太后微笑：“不错。人生难免有不如意事，你懂得排遣就好。”复而又看向明蓁，“昭妃从前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排遣。”

明蓁笑了笑：“年轻的时候，又有哪个能看得开，自我排遣呢？太后昔年对臣妾的提点，臣妾一直铭记在心。”

太后手中的佛珠捻了捻：“也不敢忘记，不是吗？”

这说的便是当年明蓁小产的事情了，甄容华那时还未入宫，不知晓当年的秘事，于是也不出声，静静听着。

明蓁道：“怕是很难忘记了。不过臣妾晓得自己的身份，不该妄想的事情，臣妾不会去妄想的。”

太后笑了一声，语气却不怎么好：“哀家难道会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你去做吗？”

明蓁起身跪下：“臣妾不敢奢望太后能毫不作为，但臣妾总得去试一把，无论结果如何，只求心安。”

“心安？”太后将碟子上的糕点一并挥落，闷闷的响声在铺满毛毯的地上响起，甄容华亦惶恐地跪倒在地，殿内一时间没人出声。

明蓁垂眸不语。

太后指着她道：“你如今是越发厉害了，皇上喜欢你，你便有了底气和哀家对峙！昭妃，哀家当真是不知道当日唤你来颐宁宫是对是错。如今倒是养虎为患！”

明蓁叩首：“臣妾不敢。太后害怕臣妾做什么呢？那桩往事早已死无对证，若是从那之后，她清清白白，臣妾又能做什么呢？怕是怕，表面上笑意盈盈的人，背后却是另一副歹毒心肠，佛口蛇心，不过如是。”甄容华闻言不禁心中大骇，不论太后与昭妃在说的是谁，听了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她一个不小心便难以保全自身。这时候小心地匍匐在地，不敢发出半点声音，额间冷汗津津。

太后气结：“好好好！昭妃果然伶牙俐齿！”她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冷淡道，“哀家庙小，怕是容不得昭妃这尊大佛了。你出去吧。”

明蓁叩首行礼：“太后息怒，臣妾告退。”起身便走了出去。

殿内，甄容华还是没敢抬头，膝盖都有些跪麻了。半晌，听见太后的声音：“甄容华起来吧。今日便不要抄写佛经了，日后在殿外听见昭妃在，便莫要进来。”甄容华本以为今日一闹昭妃会见罪于太后，却没想到，太后竟还肯见昭妃。看来后宫中传闻昭妃深受太后宠爱，不是空穴来风。

“是。”甄容华闻言应声，半晌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太后似乎很喜欢昭妃娘娘？”

太后睨了她一眼，知晓她那些小心思，却还是开口道：“昭妃的母亲是哀家闺中的好友，你们这些年轻的妃子怕是已经不知道了，昭妃初初进宫时，便是一宫主位，皇帝亲择了封号，册为昭贵嫔，那等荣宠，后宫那么多妃子，一个都比不上。因她曾经一句‘想要个孩子’，皇帝便虚置六宫，独宠她三月。皇恩浩荡，一个女人能有多得宠，莫过于君王将她的话都放在心上。所谓宠冠六宫，便是如此了。”

甄容华闻言不禁艳羡：“既然皇上如此宠爱昭妃，为何昭妃还要去太平行宫呢？”2

“昭妃……”太后叹息了一声，“当年那些往事，哀家不便告知与你。只是哀家到底愧对于她。”

甄容华有些意犹未尽，却也没有再问下去。

太后看了她一眼，嘱咐道：“甄容华，你向来懂事。今日之事，昭妃可以说得，你却不可以说。皇帝都耿耿于怀的事情，你若在外头说了，便是哀家也保不住你。”

甄容华心中一紧，叩首道：“嫔妾明白。”

太后这才道：“出去吧。”

“是。”甄容华起身行礼请辞，走出颐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