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朦的细雨簌簌地下，毓祥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专送秀女的马车，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

来自各地的秀女数不胜数，黑压压一群人，都有着明丽的笑容，渴望而高傲的眼神，仿佛一朵朵娇嫩的花朵，等待着君王的采撷。也不知道，若是她们知道了那些在后宫中香消玉殒的女子的故事，是否会退却。11

不，她们是不会退却的。因为那些选秀进宫的女子，有的，如今已经成为了胜利者。后宫，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发疯的地方。只要有一个人成功，只要有片刻的成功，就会有无数的人甘愿成为手染血腥的人，去争去斗，去杀戮算计。

选看秀女的地点在紫奥城内长春宫的正殿云意殿。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引着进去被选看，其余的则在长春宫的东西暖阁等候。

春风绕过长春宫外摆放的盆栽，对着一个穿了身绿色衣裳的少女微微一笑：“堂小姐原是在这呢，倒是让奴婢好找。”

那少女本是在旁人说话，听见声音回头，小声问道：“您是……”

一旁站着的太监公公立马迎了上来，殷勤道：“这位姑姑瞧着眼熟，可是哪位娘娘要召见这位小主？”

选秀还未开始，若是家中有族亲在后宫为妃，是会派人来传召着见一见。不过仅仅是高位嫔妃罢了。

春风一笑：“担不起小主这一声‘您’，奴婢是奉了昭妃娘娘的命，来召堂小姐往永宁宫去呢。”

原是昭妃！

四周一时骚动，昭妃夏氏，二皇子的生母，如今的后宫第一宠妃。

夏明曦得知堂姐要见她，难免心中不安。她进宫之前，族中有特地派人提点过她，叫她一切以昭妃娘娘的意思为准。昭妃若是想要她留下，那她就得帮衬着昭妃，好好扶持二皇子。若昭妃不愿意她留下，她也不能为此感到不满。

想到这里，她含羞一笑：“堂姐……昭妃娘娘可是有事寻我？”

春风却道：“娘娘的心思哪是奴婢可是揣测的。想来堂小姐去了便知道了。”

夏明曦略一点头，便跟着去了。

她走后，秀女中不少人有风言风语：“昭妃娘娘是她堂姐，她必然是会中选了。有一个做宠妃的姐姐就是好，咱们啊，怕是拍马也赶不上呢。”2

又有一人道：“昭妃娘娘再好，也不能青春永驻啊。只怕是，担心这个堂妹入宫分她的宠，不允入宫呢。”

“你不要命了！这这样的话都敢说？若是传到昭妃耳朵里，你有几条命够赔的啊！”

如此几番，又是一通议论。直到一旁的管事太监提醒，才歇了话头。

夏明曦跟着春风往永宁宫去，路过了棠梨宫，异样的冷清。她好奇道：“姑姑，这是哪位娘娘的寝宫啊？”

春风一笑：“这是莞昭仪娘娘的寝宫，也就是三帝姬的生母。她从前也是盛极一时的宠妃，只是如今……”她叹了口气，别有深意道，“可见无论如何得宠，也难保会有失势的那一天。世事难料嘛。”

夏明曦心中一紧，明白了春风的用意，怕是堂姐不希望她进宫呢。她垂下眼睑，乖顺道：“姑姑说的是，夏家的荣耀维系于娘娘一人之身，已是足矣。”

春风这才满意一笑，带着她走了近路到永宁宫：“娘娘实则也很思念堂小姐呢。堂小姐快些进去吧。”

夏明曦知道，春风这是在给她下马威，才特意带她走远路，经过棠梨宫的。永宁宫作为第一宠妃的居所，自然是极尽华丽，殿内的摆设无一不是最好的。

坐在殿内软榻上的女子，穿了身鹅黄色的常服，发间只簪着一对八宝璎珞簪，垂着两条流苏。只是额间的花钿异常的好看。一别经年，夏明曦想象过很多次堂姐如今的模样。来之前，她想，堂姐虽然宠冠六宫，可毕竟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女人了，任凭她如何保养，任凭她年轻时如何美貌动人，容颜也总会老去，比不得她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等到她年华老去，皇上就不一定会像现在这么宠爱她了。可是如今见了她，夏明曦才知道，真的是有一些人格外受岁月偏爱的。

她就那么坐在那，怀里抱着八岁的二皇子。语调轻缓的读书声在殿内回响，溅起了暖阳的碎光，温柔地不像话。她的眼角眉梢没有染上丝毫细纹，反而被岁月浸染地格外优雅温和，却又不乏威严和气势。只这么一眼，便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忙不敢再看，低头行礼：“臣女夏明曦，见过昭妃娘娘，见过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