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悦翁主一双眸子打量着眼前据说宠冠六宫的昭贤妃。夏氏得宠之名，她远在寒州都有所耳闻，甚至于听说皇舅舅为她要斩谏臣。这此盛宠，民间都有传言说她是狐狸精转世，没见到之前，她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她多情却也薄情的皇舅舅宠爱十三余年，莫不是真像狐狸精一般，会那些蛊惑人的妖术？

可见到明蓁之后，她就发现自己错了。这位昭贤妃娘娘，神色温柔、容貌清丽，尤其是她的眼神，是很清澈的。这样的女子，是不会蛊惑人的。

听闻她称赞女儿，乐安长公主更是高兴，口中却道：“明蓁可别夸她，她啊，自生来就是向我讨债的。”她指一指承悦翁主，对着明蓁道，“这小妮子，也不知性子是像了谁的，如此内敛，倒叫我十分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了。”顿了顿，她试探明蓁，“听闻明蓁家中的儿郎，不到三十无子的地步，是不得纳妾的？”

听到这里，明蓁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位乐安长公主的来意，她看了眼承悦翁主，道：“家中是有这个规矩，也不知是哪位先祖定下的，只是长辈的教导，吾等不可违背，也就一直流传到现在了。只是……”她顿了顿，面上倒是十分为难，“臣妾家中唯有一位兄长，已经娶妻生子了。我那小侄儿得了皇上恩典，已经留在宫中与予洐做了个伴读。”这说的就是父亲夏衍临终前托付给明蓁的侄儿夏远了。既然得了父亲的话，明蓁自然不可能让远儿长于兄嫂之手，幸而玄凌心疼她，只当她骤然失父，心中感伤，故而让娘家的侄儿入宫陪伴一二，正好也与予洐做个伴读。

谁料乐安长公主听了，却是毫不介意：“我这好几年不曾回京了，也不知道如今这世家子弟之间谁人最好，想来明蓁应是更为了解。”

明蓁眸光一闪，却是推拒道：“臣妾久居深宫，怕是帮不了长公主了。不若长公主去问一问皇上，以皇上与长公主的姐弟情分，自然会为翁主寻一个如意郎君的。”

乐安长公主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这下确定了，明蓁是不愿意沾手此事的，可若是就这么走了，她自然也是不甘心的，于是直白道：“明蓁这便是拿我当外人了。我是这个意思，夏家的儿郎都很不错，我亦有心与你结亲，就问问你愿不愿意。若是愿意，我便去向皇上提一提。”顿了顿，她又解释道，“我知道你唯一的兄长已经娶妻了，可平阳王妃的胞弟不是年华正好吗？虽是说家世不如你家这一支尊贵，可都是同族的，也不分彼此。且那孩子是三元及第，少年英才，我也是打听过的。就是不知道你和平阳王妃心中觉得如何。”她看向明蓁。

明蓁笑容一滞，见承悦翁主面上皆是羞涩，并没有不满和抗拒，她一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遂道：“这诚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她笑了笑，“只是虽说是堂弟，可到底夏旻这孩子尚有高堂在世，又有平阳王妃这个亲姐姐在上，我也不好随意做主。长公主既有心结秦晋之好，那臣妾告知平阳王妃一声，让她同父母商议一二，岂不是更好？”

乐安长公主闻言，也不难为她，也是笑着应了，又和明蓁说起了别的话。明蓁忽然想起一事，遂问她：“方才长公主在凤仪宫说见过臣妾，可臣妾思来想去，却是不曾见过长公主的，不知……”

“害，我还当你知道呢。”她笑得揶揄，“怎么，玄凌没告诉你？”脱口便称‘玄凌’，可见他们姐弟二人的情分确实不浅。

明蓁闻言更是好奇：“却是不曾。还请长公主指点迷津。”

“指点迷津可谈不上。”乐安长公主摆手，缓缓道，“我记得那是乾元四年的秋天，秋闱放榜的时候，那时我才刚嫁给驸马不久，玄凌便偷偷溜出了出宫，玩累了，想找家酒楼吃饭，抬眼之间，就见一蒙着面纱的少女在二楼窗户那俯身往下望，风轻轻一吹，吹落了少女的面纱，不过一息之间，就引得少年怦然心动。这不，忙遣人去打听这是哪家的姑娘，得知是户部尚书夏大人府上的千金时，等不到选秀，就一纸诏书召进了宫，册为昭贵嫔。”乐安长公主的声音中，满满是打趣，明蓁却是一怔。乾元四年，是兄长科举的放榜的时候，她早早地出了门，待在酒楼上等候小厮将消息传来，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夏晟的成绩，却没想到，原来她和玄凌的缘分，是从这里开始的吗……

才子佳人，初遇邂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只可惜，这般美好的相遇，终是以话本子上天人两隔的结尾而告终。直至多年以后，明蓁垂垂老矣，望着窗外的海棠出神，还能记起今日的话语却早已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