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本来无所畏惧的脸瞬间充满了惊慌，叶妩看向萧冽，萧冽没说话，只是伸手点在了叶妩的眉心，杜鹃瞬间便又回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凤翎，你当真还要如此固执下去吗？”

凤翎此时黑发已乱，一身红衣也已破烂，但神情却是异常坚定和执着，他站起身，朝着四周环视一圈，轻蔑一笑：“你试试看啊，看老子今日有多固执！”

四周无人敢应声，天雷悬于头顶，却因那一道神光而迟迟没有落下，又是一声叹息传来。

“那你有想过她吗？”

凤翎微一侧头，看向天空。

“她是你今生的劫数，凤凰万年涅槃，你如今已躲了千年，我能护你一时，但护不了你一世，就算你今日能逃过一劫，但涅槃之劫不渡，天雷随时会降临，到那个时候，你觉得她能和你一起承担这个后果吗？你的凤凰真身乃是不死神鸟，可浴火重生，但涅槃之后你会忘却一切，她要么在天雷之下飞灰烟灭，要么便是面对一个完全不认识她的，重生的凤凰。”

四周一片寂静，叶妩看向凤翎，凤翎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半晌，突然一笑：“然后呢？”

没有人回答他，天兵突然一个个飞身而去，直到最后一人也离去，这片焦土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阿翎，你的涅槃之劫乃是你必经之道，如今涅槃已开始，我会以我的法力为你设下护身之罩，你还有十二个时辰可以考虑，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

随着这一声，叶妩感觉那个眼睛似乎离去了，而那道金光突然收起，将凤翎包裹在其中，又迅速消散。

凤翎没有立刻说话，受了两道天雷，他本就已经受了重伤，刚才也不过是强撑，此时天兵离去，他身子一松，伸手扶住了萧冽才站稳。

萧冽扶着他走到了梧桐树下，凤翎身体靠在了树干上慢慢滑下，最后整个人都靠坐在了地上。

此时一片沉默，凤翎闭着眼睛仰起头，突然眉头一皱，吐出一大口血来。

萧冽伸手拉过他，贴在他的背心为他输入灵气，好半晌，凤翎才稍稍有些恢复。他睁开眼，先是看了看萧冽，目光才转到叶妩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深刻入骨的眷念。

叶妩知道他是在看杜鹃。

“走。”萧冽拽住叶妩的胳膊，声音低沉：“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这里了，马上离开。”

凤翎却是没有动，他坐在那里，低着头，似乎在调息养伤，但叶妩却查觉到他此时有些异样。

萧冽见他不动，声音大更，语调更高：“先离开，凤翎！”

凤翎抬头看他，看到萧冽的模样，突然一笑，笑容里不再有刚才的肆意，反而是充满了绝望的意味。

他的声音是嘶哑的，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克制：“去哪里？”

萧冽目光越来越沉，拽着叶妩的手也不自觉得更加用力起来：“先走再说。”

没有应声，此时一片沉默，直到叶妩受不了萧冽拽着她的力道，疼得痛呼出声，凤翎才再次开口：“他说得对。”

萧冽皱眉，看着凤翎的目光变得冷冽，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杜鹃是你要救的，你带她入了这场因果，你就要负责到底。”

凤翎闭上眼，喉结滑动，似乎有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哽住了一般，半晌才抬起头看向萧冽，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地如同喉咙被撕裂过一般：“是，是我。”

萧冽看着他一脸的颓丧，神色变得愤怒起来，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音量明显变高：“现在还没到最后，你中途放弃算什么？！”

凤翎却是将脸埋在自己的掌心之间，叶妩明显感觉到他的肩膀在颤抖着。

“你不可以这样！决对不能！”萧冽一个跨步便到了凤翎面前，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肩膀，强行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叶妩看向萧冽，他眼神中已经有血丝浮现，盯着凤翎，却又似乎不是在说凤翎。

凤翎被他强行拽了起来，看着萧冽，他又何尝不想呢？

天雷一旦降临，他涅槃重生，所有的痛苦都只能留给她一人，独自面对一切。

哪一种，都是她不可承受的痛苦。

哪一种，对她都是不公平的。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就连跟她一起死，他都没有这个资格。心里的愤怒和无力无处发泄，凤翎一抖肩膀挣开了萧冽，他退了两步，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有什么选择！”

“做什么选择都好过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萧冽咬着牙，手指握成拳头：“她等了你千年，她都没有放弃，你就这么放弃，算个什么东西？”

叶妩却感觉到心脏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就像有人拿了一把还未开锋的刀在心上划过一般，让她忍不住用捂住了胸口的位置。

那边的萧冽没有注意到，正看着凤翎。

凤翎此时眼里也尽是血丝，眼神愤怒而绝望：“我不是东西，对，我不是东西，你让我怎么办？！我可以涅槃不死，她不可以！她无论是受天雷，还是凤凰涅槃之火，都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难道让她像、、、”

萧冽眼神陡然充满了杀气，额角已经隐隐有东西要钻出来，似乎凤翎如果说出那三个字，他就会直接杀了他。

凤翎停住了，他看着萧冽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样子，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们认识上万年，他应该是最能理解他的。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天一亮，便是抉择的时刻，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凤翎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尽量冷静一点，声音却还是有一丝颤抖：“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叶妩还没说什么，萧冽松开凤翎，转身拉住她的胳膊便离开了，他走得太快了，拖着叶妩在后面只能踉踉跄跄地跑着。

叶妩一边走一边回头，那这凤翎还坐在树下，保持着那个姿势，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月光洒落，但他坐在树冠之下，身影隐没在黑暗中，走得远了，便渐渐看不清了。

“这样好吗？”叶妩被萧冽拉着，她还是不放心凤翎：“凤翎看上去很难受。”

萧冽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目光在月光下显得更是清冷：“他活该！”

叶妩本想说他无情，但是心脏处又传来一阵钝痛，让她忍不住皱眉伸手捂住了胸口。

萧冽突然也查觉到什么，神色一惊，松开了手，面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退开了两步，离叶妩远了一些。

钝痛消失，叶妩惊讶地放开手，看到萧冽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有问不解：“怎么了？”

萧冽转身继续朝前走：“没事。”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叶妩更是没有方向，只能是跟着萧冽的脚步，萧冽也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一股无名的怒火让他此时想要发泄，却不知怎么发泄，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快。

“萧冽！！！”

一声大叫让他陡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去，却见叶妩撑在一颗树上喘着粗气，眼神中带着谴责和愤怒：“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是听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