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突然的痛苦从心底传入头顶，蔓延到四肢百骸，画面如同烟一般化作虚无，叶妩额头全是冷汗，只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刚才那阵痛苦抽走，整个人都朝着地上软倒下去。

萧冽及时伸手将她捞了起来，扶住了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站好。

但是两人在接触之时，几乎同时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以及对方身上的感受。

他们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

“没事吧。”顾屿见他们状态不对，连忙过来伸手去扶叶妩。

叶妩靠在萧冽身上，抓着他的手臂，缓了半晌，才感觉身上的力气慢慢恢复过来。

那边的凌王和潋则是靠在冰棺之上，捂着胸口，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大口地喘着气，也是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他抬头看向叶妩和萧冽，说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也能感觉到。”

潋和滟是一母同胞，而萧冽和凌王则是吃过鲛人肉，可感受到滟的痛苦，但是为什么叶妩也会有这么强烈的感受呢？

刚才被打断，叶妩朝凌王问道：“后面呢，滟到底是怎么死的？”

凌王也是缓了许久，听到她问，他闭上了眼，眉头紧皱，似乎强忍着什么，说道：“她在神谴来临前自尽了。”

冰刃贯穿心脏，一刀毙命。

“她死后，鲛人肉便也再无效用，没人能通过她追查鲛人的藏匿之所。”凌王看着冰棺里的滟，冰冷而沉静，面上却无一丝怨怼。

叶妩想了想，说道：“三年前我记得有一次百官罢朝，是因为这件事？”

凌王只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父皇要杀我。”

鲛人之事不可公之于天下，众人不知为何，皇帝突然暴怒要杀凌王，当时凌王刚练军归来，正是四海归心，军威正旺之时，杀一个凌王，等同于同时失了军心和民心，当时百官罢朝，才让皇帝暂时放下了杀他之意，但随后便是夺了军权，将他软禁在紫京城，如今已经三年。

潋听完，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要将滟带回无尽海。”

凌王看向他，两人对视之下，凌王率先移开了目光，眷念地看着棺中的滟，他伸手去碰，却在碰到她晶莹的面颊之前停下了手，最终只是神色黯然地收回了手，点头说道：“应当如此。”

但就在他们重新封棺之时，潋却突然神色一凛，抬头看向了头顶。

巨大的琉璃顶上水波荡漾，并无异样，潋却是突然伸手将手中的鲛人锦撒出，盖在了滟的冰棺之上，说道：“有人来了。”

萧冽和顾屿两人抬起冰棺，几人迅速从地宫入口处出来，将冰棺放入内室，凌王说道：“我去应付，你们先在留在这里。”

凌王只身出去，潋却是看着外面，面容紧绷，神情焦虑。

叶妩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你是感觉到了什么？”

潋看向他们，嘴唇动了一下，却犹豫着要不要说。

叶妩略一想，说道：“是董小姐出事了？”

潋看向她，眼神中流露出柔软的神情来，说道：“她一路帮我，我赠了她一只用我的鳞做成的发簪，刚才我感觉到、、、她的血。”

叶妩看向萧冽，萧冽立刻便懂了她的意思，萧冽面上闪过一丝不耐，但却未有反对之色，见萧冽微微点了下头，叶妩这才放心地对潋说道：“我们帮你救她。”

潋神色陡然一松，转身面对萧冽，神情肃然带着感激，伸手双指点在眉心，行上大礼：“待我将滟带回无尽海，定将鲛人锦双手奉上。”

凌王出去不到一刻便回来了，但是面上却是神色凝重。他走进来时，先看了看潋，才对叶妩说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潋却是可以感觉到心中的沉重，说道：“是董小姐出什么事了？”

凌王没说什么，但是潋的目光却是投向了他掩在袖下的手里，走了过去伸手将他手举了起来，他的手里，一只流光溢彩的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潋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他赠给董芙蕖的簪子，眼神锐利地看向凌王：“簪子怎么会在你这里？董小姐怎么了？”

凌王见他已经知道，只能如实说道：“肃王向父皇求取了阿芙，阿芙不愿，用此簪划伤了自己的脸。”

潋闻言从他手里抽出发簪，果然发现簪子的缝隙间还残留着血迹，他伸手触碰之时，一阵强烈的痛意和惧意传来，让他几乎握不住簪子。

“肃王求取董小姐？”叶妩走到凌王面前，看向那边的潋，说道：“他是为了找到潋。”

凌王点头，肃王和董芙蕖虽相识，但是一向并无过多往来，更不谈倾心之意，因认出了这只发簪而找到董芙蕖，她却为了保护潋不愿透露潋的行踪，才也这求娶一幕，董芙蕖自然也是知道他的目地，自然是抵死不从。

叶妩想到刚才在滟的回忆中看到的皇帝，心中更是一凉：“这件事，皇帝应该也是知道的。”

凌王看向她，刚才肃王告知他时，他便已经想到了。

无论董芙蕖怎么反抗，一旦有了圣旨传达天下，她不愿也必需要嫁，否则就是拿整个董家陪葬，但就是真的嫁了，她落到了肃王手里，也只会生不如死。

潋紧紧握着发簪，手指已经发白，鲛人重情，恩必偿，仇必报，他们也是敏感的种族，但凡与他们有一丝牵连，他们所感受的会是十倍百倍的情感，这发簪上的血迹让潋此时无法忽略地感受到董芙蕖当时的心情，她那么害怕而绝望。

却又无比地坚定。

“我去。”潋下了决定，他的目光从萧冽，顾屿身上一一看过，最后落到了叶妩身上：“若我死，请将我与滟一同带回无尽海。”

生于深海，归于深海。

这才是他们鲛人的归宿。

叶妩连忙摇头，伸手抓住潋的胳膊：“没用的，就算你真的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董小姐。”

潋眼中的感激，却也有悲凉：“叶姑娘，你的心意我能明白，但是就算你们帮我救了董小姐，又能将她带到哪里去呢？她不会连累她的家人的，只有我去，才能真的救她。”

叶妩着急地说道：“滟已经不在了，你再入宫，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死的，到时候你只会生不如死。”

潋已经决定，他握着发簪，深蓝的眼如同安静又深邃的海，语气却越发平静：“我与滟出生时，海巫便已语言我们不属于深海，或许一切早已注定。”

叶妩着急地看向萧冽，萧冽却没有说话，又看向顾屿，顾屿却只是摇头。

宫中是有仙将镇守，如果他们贸然入宫，立刻便会被发现行踪，只会前功尽弃，连凤凰蛋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