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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修长的手指将帘子拉开,夏甜也早换好了衣服,侧躺在床上回复林晓宁的短信。

季行州坐到了房间里那把唯一的椅子上。

夏甜在想,他就可以这么安安静静地什么都不问她吗,他不诧异她还活着?

“是谁伤的你?”

她这么想时,听到了季行州的声音。

“你们医生还管这个?”

“是谁伤的,怎么受的伤?”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三天不打架就不舒服。”

季行州问:“你的仇家?”

“算是吧。”

他说:“是六年前害你一家的仇人?”

夏甜眼皮一跳:“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那些邻居不都挺看不起我家吗。”

季行州沉默了会儿,望着她眼睛:“你爸爸是警察吗?”

夏甜心跳猛地漏一拍,迎上这双琥珀色的眼睛笑:“你是看不起我吗,给我安排个警察遗孤的身份。”她吊儿郎当地品味,“好像也不错,这样我可以出去吓吓一帮混蛋了。”

夏甜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错,从重逢到现在她一个破绽都没有露出,那年为了保护她,警方也没有对外公开爸爸的身份。

那年爸爸参与的案子叫6·8贩毒专案,贩毒集团的首脑人物几乎都被缉拿归案,只差一名叫矶达的迦曼人。毒贩招供矶达是在逃亡中坠海死亡的,但迦曼海域至今没有搜到矶达的尸体。

毒贩的口供警方不敢信,所以这些年为了保护夏甜,他们一家都还在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所有人都在传,她爸爸不知道做什么坏事的,杀了人,仇家很多,所以才惹来那场报复,导致她妈妈被蒙头人从家里高楼推下坠亡,导致她在书店门前被货车撞飞。

季行州又怎么会想到警察?他调查过她?

他问:“你的墓里是那个女孩吗?”

夏甜心脏疯狂跳动,望着眼前的青年,第一次对他有了怵的情绪。

她说:“什么女孩?那是已经死去的以前的夏甜。”

季行州说:“我以为墓地里是那个被车撞的女孩。”

“你好像看到我一点也不惊讶啊。”夏甜绕过话题,漫不经心地问,但实则心里是极不踏实的感觉。身为一个缉毒警察,她并不想被人知道全部过去,哪怕这个人她可能愿意去信任。

“那年的车祸我没在现场,在网上看到了视频,被撞女孩的手腕上没有红绳,我记得你一直都戴着红绳。”

“我不信那是你,但那个视频消失得很快,我来不及仔细看。我找到你家和医院,有人说你和你妈妈都已经被送到殡仪馆了。两个人在同一天死亡,这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在报复,对不对?”

夏甜只能用无声当作承认。

他继续说:“我一直记得你跟我提过你爸爸,你说你爸不是坏人,你有次提过你妈妈叫你见到你爸爸时不要相认,我就在猜测你爸爸也许是一名警察。”

“在办案的警察,而且是一桩重案,导致你和你妈妈成为了被报复的对象。08年的治安的确不太平,很多警察当年只能在暗地里办案,我翻了很多大案的信息,湖大抛尸案,南城集团杀人案,长钢□□群体专案……我一直在找资料,但姓夏的警察不多。我一直以为你爸爸应该是一名警察,所以才牵连到你和你妈妈。”

条理清晰。

可惜缉毒警察太不被寻常人知晓,他索性是没有猜准。

夏甜叹了口气:“好可惜,如果我爸爸真是个警察就好了,这样我也不至于用假身份东躲西藏。”

季行州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她身上,他眼神里素来的冷静像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夏甜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林晓宁的话,晓宁说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必定很优秀,他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而她只见识到那个天生会读书的少年,而忽略了这个少年成为男人后更强大的智商。

“你的新身份是假的?”

他的眼在问那为什么还能坐车看病畅通无阻,他肯定也已经能确定,在平湖市墓园里看到的戴口罩的女孩就是她。

果然啊,他真的是一个智商太高的对手。

“我可以跟你坦白,但你不能说出去。”

夏甜回答着六年前早拟好的理由:“你猜测的长钢□□群体专案没错,我爸爸就是那里的员工,你知道的,他们仗着有保护伞做过很多损害社会的事,我爸被扣了帽子,他想还自己清白,所以陷在里面没能出得来。”

“那年破案后挖出好多□□团伙,当时逃了不少人。我家发生那样的惨案,警察当年为了保护我,只能帮我补办了新身份。你现在不能把我新身份说出去,我也不是平湖市那个夏甜,那个地方我不想回去。”

“我知道。”季行州如释重负。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响起季行州暗哑的声音。

“为什么不找我?”

夏甜闭上眼,忽视还存在的难过和委屈,用没心没肺的嗓音轻笑:“找你干嘛啊,你不是说不想见到我吗。”

季行州哑然。

高三的下学期,距离高考只剩两个月,夏甜却在一个星期里打了三次架,补课还频频迟到和走神。

他为她准备了模拟卷,等了两个小时才等到来迟的夏甜,又看到她蓬乱的头发,猜到是她刚打过架,但问原因她却一直不说。

直到有一次他和沈清茶去搬练习册时顺路陪沈清茶去取个东西,意外知道了原因。

夏甜和郭戟呆在一间实验室里,郭戟在向她表白,那句“我可太喜欢你了”清清楚楚传到他耳中。

夏甜回答:“可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喜欢季行州啊,等他帮我辅导完再说吧。”

郭戟笑着摸她脑袋,揉乱了她头发,她吓得躲。

季行州冲进去,不顾落了一地的练习册,拉着夏甜就往外走。

夏甜跟他解释是为了在高考前敷衍郭戟,谁都知道郭戟是一高出了名的校霸,和这种人没办法讲道理,只会把自己搞臭,夏甜说她那是迂回战术。

虽然他相信她的解释,但还是不高兴,心底始终绕着一股不清不楚的涩意。

后来好几次他帮夏甜补课,她还是那样走神和迟到。

那次他们约好在奶茶店里补课,他等了她两个小时,等到姗姗来迟的夏甜,她头发蓬乱,就像那次被郭戟揉过脑袋一样。

他眯起眼问:“郭戟找你麻烦了?”

“没有啊。”

“那你头发为什么这么乱?”

“树枝勾的。”她睁着清澈的眼拍了拍头发。

他没有相信,和她分别后就想去找郭戟,在半路遇到了沈清茶。

沈清茶欲言又止,还是把一段视频给他看了。

一家奶茶店里,夏甜和郭戟坐在一桌,郭戟笑着在揉她脑袋,视频戛然而止。

那天,是季行州第一次打架。

他主动约了郭戟,郭戟带着十几个小弟在巷子里等他,抽着烟,恣意扯起笑,完全不像一个学生。

他第一次冷漠得不带温度:“你不要再纠缠夏甜。”

“你说不缠就不缠啊,再说了,我家甜甜喜欢的是我,你嘛最多就是个免费补课的,不嫖白不嫖。”

“不管你对她做什么夏甜都不喜欢你。”

“她才不喜欢你呢!除了成绩老子哪点比你差?还要戴你的绿帽子。”

这句话是打架的导火索,也是季行州早就想宣泄的情绪。

那天他满身挂彩,但没有后悔,甚至是快意。在他把郭戟按在地上逼人承诺不会再接近夏甜后,他觉得那是他十八年来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

他没有把打架的事告诉夏甜,她问起他脸上的伤,他只说是回家路上见义勇为被小偷伤的。她总是无条件信任他的话,清澈的杏眼笑得很甜,但还是因为心疼他而红起眼眶。

那天周六,他买了夏甜爱吃的糖炒栗子,没有提前告诉她,他很想突然出现看到她灿烂的笑脸,在她家楼下时才给她打了电话:“今天有空,给你三个小时带你做题吧,十分钟后我顺路过来接你。”

她忙解释她今天要陪妈妈做体检。

挂了电话,他把糖炒栗子放进背包里,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也许现在已经不是夏甜缠着他要解题了,而是他渴望为她解题。

从她家小区离开,他意外看到对面披萨店里的夏甜和郭戟。

他们有说有笑,郭戟用胳膊圈她肩膀,她也没有拒绝。

他再次打通她电话:“你在哪儿?”

她很吃惊地看了眼四周,像在确认没有见到他才说:“在陪我妈妈啊。”

他推开披萨店的门走进去,站在她身前,对着手机里说:“那你抬头看看。”

没有留一点情面,当着店里很多陌生人的面,他眼神冰冷,那次一定是吓坏了她,她慌张地拖他往外走。

“你你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在敷衍……”

郭戟走到夏甜身后,一把将她扯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揪起郭戟的衣领。

季行州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大力气,能把一个一米八的人提起来。

夏甜却张开双臂保护郭戟,从他手上抢下人:“你别这样,他妈妈是我妈妈的主治医生,他妈妈很难约的!”

“你就因为这个?”

“是又怎么样。”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望:“别再跟他混,你妈妈的事我会想办法,跟我回去。”

他牵她手,但被郭戟拿开。

郭戟好整以暇看他们俩,就像在默数一个成功的倒计时。

而夏甜深深看他一眼,后退了一步:“季行州,我晚上再跟你解释啊。”

“对不起,你先走吧,这里是我家小区,我不想在这里闹起来惹我妈妈发病。求你先走好不好?”

他从来没有见过夏甜能有那样哀求的眼神,以至于他还能在那种情况下也不忍心违背她。

他一直等到晚上才等到夏甜。

她说:“对不起,因为我妈妈我才答应出来陪他玩的,对不起。”

“我会好好跟你考大学的,你相信我,就这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就好了。”

“夏甜,你有困难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找不相关的人?”

她垂下头:“你是要上清华的,我不想影响你。”

“我和郭戟打过架,他答应我不会再纠缠你,我陪你去找他说清楚。”

她怔怔望着他,眼眶泛红,心疼他脖子上还没痊愈的伤口,扑进他胸膛里,紧紧圈他的腰。

“季行州,我的出生和你不一样,我经历的也不一样。谢谢你为我出头,但我真的很想帮到我妈妈,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好不好,就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们就能像从前那样啦。”

“如果你是这样帮你妈妈,你妈妈知道了也不希望你这么做。夏甜,我妈认识很好的医生,我去跟我妈说。你别再见郭戟,你要记得你数学还没考上120,我还没答应你。”

“就一个星期……”

“一分钟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