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章柔得房间里没有亮灯,料想应该是已经睡下了。燕齐握着伤药站在门口,抬手想要敲门,又怕打扰到章柔休息。

她今天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这个时候想必已经睡熟了,可若肩膀扭伤还不及时上药的话,到了明天肯定会恶化。

他还是敲了门。

屋里当然没有回应。

燕齐等了等,抬手继续敲。

章柔又冷又热,头晕的像是被大锤轮了一下子,听到敲门声有心想起来去开门,却发现实在是没力气。

她有气无力的说:“别敲了。”带着气声,音量也小。

这种情况下按照一般来讲,那房外的人肯定是听不到的,但来的是燕齐,他长年习武,眼力耳力非常人能比。章柔的声音再小,他也是能听见的。

章柔闭着眼睛喊完这一句,就把头歪到一边。她眼睛很热,总是不停的流眼泪,可睁开眼睛觉得疼,闭上眼睛觉得酸,真是折磨。

燕齐听章柔声音不对,一掌推开门,快步走到章柔的床边,伸手探她的额头。

他摸着章柔的额头,被高温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又赶紧亮了灯,看清章柔被烧的红红的脸颊,心里侥幸,还好自己过来了,否则就这么烧下去,明天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他扶起章柔,褪去她的睡袍打算先给她上药,再去叫大夫,可章柔肩膀刚露出来,燕齐的眉头就拧成了一团。

章柔的肩头黑红一片,连着大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十分可怖。他心里知道这是因为燕姌儿砸在章柔肩头的缘故,想着也不过就是疼一会儿便罢了,却不料竟然如此严重。

这也是跟他一直都没有把章柔当普通女子看待有关。

燕齐在山上养伤那段时间,没少见章柔轮着斧头劈柴,背着竹筐满山跑,心里总下意识觉着章柔粗野,现下猛然看到章柔如此柔弱的一面,就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他让章柔靠在自己的怀里,拧开瓶盖,将药膏化在手掌,用内力给章柔推拿。章柔疼的不住呻吟,加上高热,断断续续的哭了起来。

太难受了。

她难受的有些生气,想把自己狠狠的摔在地上,还想让燕齐赶紧滚的远远的。她心里怨恨为什么九转时空轮偏偏挑中自己来到这么一个倒霉地方,遭受如此多的痛苦,更有些怨恨燕齐,燕姌儿,燕洵鉞,甚至还有不给她饭吃的燕睿。

她心里清楚,其实最该怨恨的就是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到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一直把自己困在那座山上,想不到任何办法能让自己回去。

还连累燕齐欺君,连累燕睿摔了一跤。

她哭的更凶了。

燕齐被她哭的心慌意乱,连声问到:“很疼么?我已经尽量下手轻一些了。马上就好了。”

章柔听着燕齐的声音,心里愧疚又委屈,费力的睁开眼睛,忍着刺疼,泪水朦胧的看燕齐俊俏的脸,对上了燕齐着急的眼神。

她的心突然没来由的发慌。

章柔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撑着身子坐起来,想把燕齐推开,又害怕自己在这么脆弱的时候手碰到燕齐,会忍不住想抱住他,只好不住的往床内侧靠。

她拉起自己的衣服,说:“我没事了,谢谢你。”

燕齐见章柔不再继续哭,心里松了口气。他看章柔拉着衣服往旁边躲,心想先前章柔为他疗伤,看光了他的上身,现在他为章柔疗伤,看了她的身子,也算是扯平了,只是没想到章柔竟然会觉得害羞。

他还从来没看到过章柔害羞的模样。

“扭伤加上高热,如果我不来,明天你估计就起不了床了,还没事。”燕齐把伤药盖好放在一边,拿起放在旁边的一块帕子擦手。

章柔想说那是她洗脸的毛巾,可张了张嘴,发现燕齐已经擦完了,就又闭了上去没多话。

燕齐撇了她一眼,说:“快躺好,我去叫大夫。”说完,便出了门。

章柔乖巧的点头,手脚并用的重新钻回被窝,握着手放在胸前,愣愣的出神起来。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世界。

应该说每一个在现代生活过的人,都不会期待自己可以回到古代,去过这种医疗,生活,出行,事业方方面面都没保障的生活。

她之前在翠屏山,费尽力气终于熟悉了村子,熟悉了那座山,如果选择出去,在这么一个语言交通习俗都没有统一规划的时代,就意味着要重新再熟悉一遍。简直太痛苦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从山里出来的原因之一。

可是她遇到了燕齐。

燕齐把她带了出来,她对自己的生活又有了指望。

还有了九转时空轮的消息。虽然现在还没有办法碰到它,可总算知道了在哪,有了方向。

她现在甚至开始有点期待明天,还有点喜欢……

不,不能这么想。

章柔闭上眼睛摇头,心里默念都是错觉,一定是因为自己生病。她用脸去蹭被子,把自己用被子埋起来,可不管怎么告诫自己,燕齐刚刚那个眼神,那个着急的眼神,还是深深的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选择把那个眼神深深的藏起来。

燕齐回来了。

他打发人去叫府医,自己则坐在章柔床边,用手掌贴着章柔的额头,为她测温。

旁边有下人打了热水放在那里,燕齐拧了帕子给章柔擦脸降温。

走了没多久的府医又一次见到章柔,发觉章柔竟然是名女子,一下子明白了自家王爷的种种行为。

他家王爷英明神武,文韬武略,从来没见他为哪一位女子如此这般过。看来他要对这位章姑娘好好上心医治才行。

他让章柔伸出胳膊,拿了丝巾垫在章柔的手腕上,开始给她搭脉,过了片刻,便朝燕齐回话道:“王爷,这位……”

府医犹豫了一下,燕齐道:“直说无妨。”

府医弓了下腰:“是,这位姑娘是受了风寒,又有些劳累,再加上肩膀受伤,这才引起的高热,待小人开几副方子,仔细将养几天,也就好了。”

燕齐点头,问:“可有什么忌讳?”

府医想了想:“姑娘底子有些虚,可多进些汤水补品。”

燕齐这才让他下去。他看着府医转身,开口道:“王府的规矩不要忘了。”府医停住脚步,赶紧回身弓腰道:“小人明白。”又行了一礼,出门走了。

房外等候吩咐的小厮关上了门。

章柔把胳膊收回被子里,哑着嗓子说:“你怎么对老人家这么凶。”

燕齐不接她话茬,给章柔掖了掖被子,问她:“要喝水么?”

“要。”

府医抓了药,熬好送到了章柔房里。燕齐端着药碗用勺子搅着吹了吹,递到章柔唇边:“来,把药喝了。”

章柔有些不习惯,想坐起来,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燕齐用手拍了下她得肩膀,她疼得“啊”了一声倒回去。

燕齐道:“想自己喝就赶紧好起来,本王还懒得伺候你。”

章柔皱着眉头看他,心里一万个没想到燕齐居然这么坏心眼。她老老实实得被燕齐喂着把药喝完,晕晕沉沉的把自己重新埋回去。肩膀上涂的药清清凉凉的,她舒服了很多,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了。

燕齐喂完了药,把碗放在桌上,也终于放了放心。他轻轻的摸了摸章柔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