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三百年前的阻隔服为什么她会穿在身上，到底是这件衣服保存了三百年然后给她穿上了，还是她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穿上了？

皓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越想越觉得离谱，下意识搓着自己的手臂，结果却把腰上的t-800给带了下来，原本透明色的t-800瞬间变成黑色一长条挂在她手臂上。皓月还发愣呢，燧吉星眼疾手快一把扯着她回到屋内，然后“呯”得一声关上了大门，把在一边看书的琥珀都吓了一跳。

老勒尼今天第三次把眼睛瞪得要脱框，他带上了他的老花镜，凑得极进，恨不能把脸贴在这未知物体上。“这是……”他的手忍不住颤抖着，想要摸却最终还是悬在了空中。“这是真的？”

“这是t-800，传说中的天外金属。”说话的是琥珀，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书本也走了过来，娃娃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淡定。“我读过一本记载t-800的东方古籍，说它有变幻之能，可劈金断石，可断是非，实际上……”琥珀伸出手，抬头和皓月说了第一句话，“我可以碰它吗？”皓月点点头：“你随意。”于是琥珀双手接过t-800，将它缠在了老勒尼的金属货架的一角，看着它逐渐变成和金属货架一样的颜色，过一会，琥珀摇了摇那货架被缠住的那一角，金属块应声而落。

“实际上，它应该是能改变金属的分子结构，达到破坏的效果。”

皓月闻言，不由得想起她在蜂巢弄坏的项环，虽然她还不知道琥珀话语中的“分子结构”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她大概能理解这个意思。

“这好东西你们是从哪得到的？”老勒尼终于上手，将t-800从货架上恭恭敬敬地捧了下来。

“蝙蝠号上有一仓库。”皓月的语气宛如“我早上出门买了一篮子菜”那么自然，却让老勒尼第四次瞪圆了眼睛，她毫不怀疑，今天老勒尼的眼部肌肉得到了充分的运动。“但是，我不知道仓库门的密码。”

“噢，这完全不用担心，琥珀很擅长破译各种密码，她有好几台超高级超专业的终端处理器。”提到琥珀，老勒尼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随即，他又正经问道：“那么，月，你打算用它做些什么呢？”

做些什么呢？皓月歪着头想了想。她想要一把武器，但对于这个时代的武器她可一点都不了解。

还没等她想通，边上的燧吉星就开口了：“她会用匕首，她用匕首割开了巴德的喉咙。”

“那么，做一把匕首怎么样？”老勒尼虽然耷拉着眼皮，但眼神中尽是光彩，他似乎比皓月都还要期待用t-800锻造的新武器。“啊，让我看看，恐怕我得花一点时间才能找出它的锻造方式，还要找出能与它相配的合金。”

燧吉星见皓月似乎还有些犹豫，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你相信老勒尼，他的手艺是哪怕在联盟都是数一数二的，屠夫就是他给我造的，我敢说，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东西。”

“不，我不是怀疑……我只是……”皓月想了想，随即郑重地对勒尼说：“我想做成一条鞭子，小拇指粗细，三尺左右长度，不知可不可以？”

勒尼愣了一下，他这辈子做过这么多东西，机器人、枪、飞船，冷兵器也制过匕首，尖刀，但鞭子他真的没做过，何止没做过，他都没见人用过。于是他细思一番，一遍遍捋着自己的胡子：“也不是不行，但会更难一些，而且也更费钱。”说着他又用那双浑浊的双眼盯着皓月，“看在小柒的份上，给我给你打个折，一万新币，一个子也不能少！”

虽然不知道一万新币究竟是多少，但皓月还是斩钉截铁回了个“好！”。

e区的晚上没什么消遣，皓月便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大门口吹风，还没坐一会，就见燧吉星拎着一袋子东西从外面回来，然后将那一袋东西朝她抛来。

“这一大包什么啊？”皓月打开袋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衣服，有新有旧。

“问隔壁的姐姐买的，她在赫拉大道上开服装店。”燧吉星掏了掏口袋，然后将手心里的东西摊在皓月面前，一根黑色的发绳，上面还有个粉色的蝴蝶结。“赠品。”

“谢谢……”皓月接过发绳，将她那一头红色的海藻般的长发扎起，瞬间凉快许多。“这些多少钱啊？”

“送你的，礼物，感谢你为阿柒报仇。”燧吉星掏了一支烟叼在嘴边，意识到皓月坐在边上，又拿了下来揣回兜里。

“谢谢。”皓月抱着那袋衣服，再次道谢。

海边的晚风夹带着丝丝凉意，吹散白日的暑气，远处的枪炮声也渐渐散去，夜晚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瓦罐街道也不是什么热门的街道，入夜后几乎没什么行人了。皓月将头靠在墙上，望着天空中的星点，内心和这街道一样平静。印象中，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平静的看过夜色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如何，自己的命运会如何，但此时的她哪怕要面对未知的世界，也觉得无比轻松。上一世，称帝前她每一天都在竭尽全力而活，她若退一步，就有千万人因她丧命，称帝后的每一天又在竭尽全力处理政务，哪怕她表现出一丝松懈，她的国师就会写长长的文章来鞭策她，也是累得很。

哪像现在，进退全在自己手中。

燧吉星开了一瓶啤酒，给皓月倒了一半，他发现皓月还挺爱喝酒的，今晚餐桌上那瓶老勒尼珍藏多年的红酒，一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谢谢！这里的酒真的太好喝了，当然我们那的酒更香醇。”

“你们那是哪？”

“东方。”皓月舔了一口嘴唇边的泡沫，毫不遮掩。

“所以你知道你从哪里来？”燧吉星侧头望着皓月，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身上充满了谜团。

“也不算，我知道我是东方人，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蝙蝠号上，之前的事我都忘了……不过，我觉得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不是说过么，没有什么人，会大费周章跑到外太空只为了把一个人丢在那里。”

“确实是，如果把你扔在外太空是刻意为之，那么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你，告诉你一切。或许这天很快会来也不一定，毕竟你现在可太有名了。”

“有名？我吗？”

“嗯，e区没有网络，可联盟是光速网络全覆盖的。你那天在蜂巢的壮举应该全球都看到了。不管那些人或者那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你扔在了太空中，他现在也应该看到了。”燧吉星将手中的易拉罐捏扁扔进了垃圾桶，发出了“咚”的一声。“早点睡吧，这两天也着实太刺激了。”

皓月应了一声也跟着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而回到阁楼的她却迟迟没有睡意，虽然床并不大但她总觉得空空荡荡——她已经很久没自己一个人睡过觉了，想起自己后宫中那些“如花美眷”，不禁又深深叹了口气。

翻来覆去大半天，皓月决定下楼倒杯水喝，经过三楼却发现琥珀房间的门缝里透着灯光，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敲响了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房内传来脚步声，然后，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缝隙里是琥珀依旧面无表情的小脸。

不得不说，琥珀这张精致如洋娃娃的小脸蛋，任何时候看都赏心悦目。

“看你还没睡，需要聊天吗？”皓月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抵着们，屈腿站姿活像个女流氓。

“不需要。”小姑娘语气冷淡却不冷冰。

“那，能借我一本书看吗？”

琥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打开，放皓月进屋。而她自己则走到有一整面墙大小的落地书柜前，挑选起来。那书柜上，满满当当严严实实地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把书柜的隔板都压弯了。

相比“豪华”的书柜，书桌也让她大开眼界，那一张不过一米多长的小书桌上，竟然四个方方的“盒子”，每个盒子上方会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滚动着各种数据。皓月立刻明白，这可能就是勒尼说的“琥珀有好几台终端处理器”。

除此之外，其他摆设就相对“简单”得多。一张铺着鹅黄色床品的小床，床头堆满了毛绒玩具和柔软的抱枕；一个不大的衣柜，衣柜把手上挂着许多女孩的小物件比如发绳发箍项链；墙角还挂着一串用贝壳做成的风铃。

皓月望着书柜前的小小身影，不由得想：别人提起e区大多都是厌恶情绪，但这个女孩似乎还挺享受在e区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家族中的生活太过不堪。但看她房间里的这些设备，这些书籍，又不像是被家族抛弃的样子……

“你看着两本吧。”

正想着，琥珀就已经挑完书了。皓月接过来一看，厚厚两大本，好几斤重。一本是《百年联盟发展史》，作者……名字太长了记不住，另一本是《神的启示》，作者丛伟辰。

“看你对联盟不太了解的样子，看着两本就够了。《百年联盟发展史》记录了一些联盟是如何发展至今的，当然了，里面都是关于联盟的一些丰功伟绩。《神的启示》是关于第七代人类诞生过程的。”

“唔，单看书名还以为是什么宗教学说。”皓月大致翻了翻，粗粗扫了几眼，但很快，她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这两本书是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字书写的，但是她竟然能看得懂！

《神的启示》所用的文字和她那个时代所用的文字，有很大不同，但也有极多相似之处，像是从她们那个时代的文字变化而来，而《百年联盟发展史》的文字则完全不一样，她从未见过这种文字，又如何能读得懂呢？

边上的琥珀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之处，还在自顾自地介绍着：“当然，也有一些对联盟评价相对公平的书籍，但现在很难买到，比如《联盟不可饶恕之十宗罪》，我就一直买不到……”

望着琥珀一张一合的小嘴，皓月眉头渐渐皱起。

“呃……打断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或许在你看来有点愚蠢……”

“请问。”琥珀在床边坐下，并示意皓月坐在椅子上。她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学术性的讨论。

“这两本书是完全不同的文字书写的，你是怎么能看懂的？你学过这些文字吗？还有，我和你似乎也来自不同的国家或文明，我们说的语言好像是不同的，为什么我们能听懂彼此的话？”

琥珀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她撩开自己的头发，压下耳朵，将耳后露了出来。那里有一个淡淡的蓝色光点。

“这里，有一个芯片，每个人出生时都会植入这个芯片，它能在大脑接收到文字或语言信息时进行干预，相当于翻译。”

说着，琥珀起身走到皓月面前，同样的动作撩开她红色的长发，露出她耳后的皮肤。

“你看，就是这……”话没说完，她有些慌张地去看皓月另一只耳朵……“怎么会？你竟然没有植入‘天芯’！”

房间内气氛突然凝固。这是皓月今天第一次在琥珀脸上看到除“面无表情”之外的第二种表情。

“所以……我为什么能听懂呢？”皓月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一时间有点不确定，自己在琥珀面前暴露自己这一“异常”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