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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雪原

旧历261年,是雪原最冷的一年。

雪原之战已经断断续续胶着了七年之久,纳喀索斯的冰棱镜阵列被人类炸毁,再重建,那种拥有水银质感的流质生物依然在这片冰封之地桀桀环伺,它们以人类温热腥甜的血液作为滋养,不断地生长壮大,在这片极寒之地上开出一朵朵酷丽的冰棱花。

自从知晓纳喀索斯以人血为饲之后,帝国战士的归宿就无一例外地变成高|爆|炸|药燃爆之后形成的火海。血肉的躯体在上千度的高温中湮灭,只给纳喀索斯留下灼热的气浪和焦枯的火药味。巨大的冲击力让冰棱镜阵列碎成一地冰渣子,纳喀索斯化作流质在冰面上蜿蜒,它们水银质地的躯体滚过冰面的时候带起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再为帝国战士的玉石俱焚和视死如归而叹息。

每天都有人牺牲,也每天都会有新的战士来到雪原。

在旧历261年,雪原最冷的那一年,环塔第十七届2200名毕业生当中的一些人,被一纸调令征召到了雪原。

时亭州在列。

顾风祁在列。

还有其它的一些战友和朋友也在列。

当时亭云坐在后方营地的军用帐篷里,看到报到新兵名单的时候,他拿着茶杯的手蓦然握紧了。

“环塔为什么会派今年的毕业生到雪原上来?”时亭云的唇抿成很严厉的一条线,“他们不知道帝国花了多少心血来培养环塔毕业生吗?”

阎潇把帐篷里面的加热设备设定好温度,走过来,在时亭云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总要有第一次的,我们当年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我们当年和现在能相提并论吗?”时亭云皱着眉,眼里有压抑的火气,“这里是前线,每天都有人点燃高|爆|炸|药灰飞烟灭在火浪里,我不明白到底是上面的哪位脑子里进了屎要把毕业生送到我们这里来。”

时亭云素来是冷静又沉稳的性格,在瞬息万变情势危急的战场上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阎潇很少见他这个样子。

居然已经开口骂人了,那估计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是亭州也在这次的名单上吗?”阎潇轻轻把茶杯放到桌面上。

时亭云点头,眉眼间依旧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

雪原防线长达673公里,时亭云的队伍驻防在地势最平坦,也就是最危险的一处。

五年前时远在这里牺牲,时亭云被临时征调顶了他父亲留下的缺口。

五年之后,时亭云的肩章上也已经有两颗启明星了。

一旦有战争开始,他们肩上的军衔就会升的很快。

但这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的“升衔”,都是他们情同手足的战友用真实的血肉换来的。时亭云甚至会觉得,将职军人肩章上的启明星其实别有深意:他们肩上的每一颗启明星都是他们逝去战友的不朽英灵。斯人已逝,但是他们的牺牲与精神却永远与活着的人留存在一起,永远照耀着活着的人,也在他们肩上加诸一种无形的压力。

经年累月,时亭云抗住了酷寒与朔风的摧折,也抗住了这种无形之中的压力。可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依然是难题。

这里是雪原防线最危险的一段,而时亭州来到了这里,他将以一个上级而非兄长的身份面对他。

这意味着他将不会因为对方是时亭州而法外容情,也不会因为那是时亭州所在的作战单位,就不给他们指派危险的任务。

五年了,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长大,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了。

啧,时亭云摘下架在自己鼻梁上的滤光眼镜,掐了掐眉心,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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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被头疼的那个人正坐在雪地越野车上,跟随着丘陵起伏而上下颠动。

他们要先经过一段覆着薄雪的丘陵地带才能到达真正的雪原。

雪原上的风太大,温度又太低,普通的旋翼机在这种恶劣条件下很容易发生事故,起降也极度不便,所以一般都是由旋翼机先把人运送到雪线范围,然后再统一下旋翼机搭乘雪地越野到达指定地点。

雪地越野是大车,车厢能够容纳二十人左右,由高强度保温pe材料作为车厢篷布,在车厢的内部两侧用电焊焊上两排椅子,帝国士兵们就坐在上面等待着被运送到自己所在的驻点。

车厢里的二十来号人都已经坐了十三个小时的雪地越野了,中途经过一处休息站,上了个厕所,往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里灌了点热水,然后便继续上车出发。

时亭州靠着顾风祁,下巴颏搭在他肩膀上,神色有点恹恹的,没精神。

他打个哈欠,“还有多久啊。”

“半个小时吧。”顾风祁看看自己狙击手套上面的时间答道,他坐的倒是很端正,但是眉眼间依然能看出浅淡的疲倦。

他们这一车人前天晚上刚刚从海顿荒原撤下来,连夜转场乘着旋翼机到了换乘点,然后再乘搭上雪地越野,已经奔波了一路,大家都有些倦了。

阮弘抱着自己的半自动狙击枪,缩在车厢的角落里,看着篷布被外头暴风吹得猎猎作响,也有点没精打采的,“再睡一觉就能到了。”

“坐久了腰疼。”时亭州龇牙咧嘴隔着厚军装垂了垂自己后腰。

有人笑着起哄,“州儿你不行啊!怎么年纪轻轻腰就不行了?”

时亭州面无表情地冲那个起哄的家伙咧咧嘴角,“因为昨晚老子跑了三公里把你从对方火力范围内捞出来,所以腰不行。”

这话一出大家笑得更厉害,连顾风祁都微微弯了眼角,欢悦的氛围充满了莽莽雪野上一方小小的车厢。

天色渐黑,雪地越野开了两盏前照灯,越过莽莽白雪,继续向前奔驰。

时亭州的下颌又搭回顾风祁的肩膀上。

“再睡一觉就到了。”顾风祁熟稔地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嗯,”时亭州闭眼,带着轻浅的鼻音应了一声,“到了叫我。”

等会儿就要见到他哥了。

五年了,不知道时亭云那家伙变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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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真的累了,也可能是从顾风祁身上传来的温度和气息都让人安心,时亭州阖上眼帘很快又短暂地憩了过去。

然而雪地越野往前行驶了大约半刻钟,便响起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车厢里的所有人统一往车头的方向倾斜,顾风祁睁开眼睛,准确伸手兜住时亭州的脑袋。

时亭州已经伸手摸到了枪,车上所有人都瞬间打起精神,之前那种温和昏昧的混沌感顷刻间一扫而空。

“怎么了?”车厢顶上的大灯光线很暗淡,有人在暗淡的光线中做了个口型。

时亭州坐在最靠近驾驶室的位置,他先抬手做了个“不知道”的手势,然后便轻轻贴近,听见前方驾驶室传来一阵通讯器的电流声。

“nk-318号雪地越野运输车,在s17号运输线路上遭遇了冰棱镜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