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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屁滚尿流、提防与交涉

这场对局开始的时候,学校里几乎已经没有人了。

灰绿色的小飞虫闲适地自二人中间飞过,在球网的白色边缘上短暂地停了一霎,又旋翅而去。

越前右手持拍,黄绿色的小球在训练场的地面与他的手掌间轮转。

松田见到他的姿势,了然地伏低了上半身。

网球在地上弹过几个节拍,再被握在手中时,越前偏头看向对面:“先说好,我不会放水的。”

松田闻言丝毫不惧。他觉得双手在握上网球拍的一瞬间,似乎那些瞻前顾后的情绪、低沉又收敛的禁锢,都从手间被抽离而去。

就好像波子汽水的弹珠瓶盖被应声敲落,有什么难以压抑的期待在满溢而出。

他咬了咬下嘴唇的软肉确认头脑此刻无比清醒,于是沉眉敛目,坚定地回视:“那就拜托了!”

松田看过很多次越前的外旋发球,具体次数多到数不清。

无论是正选队员在场内训练时,他隔着铁网观察越前在发球时的每一处肌理的鼓动与传递,还是在他负责捡球时用余光注意到的,球被抛至上空时的高度,旋转角度,球与拍线相触时双方微妙的形变,他几乎都烂熟于心。

他就像是一个把短短几秒钟的电影拉片,以各种角度反复播放的忠实观众。越前在何时绷紧或松弛,在何处发力又在何处悄然撤力,目光会随着球上转多少弧度,球会落在什么地方,在地面残滞几个半秒,又以何种刁钻的弧度上弹的,他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但以对手的身份站在球场上时,人就好像从山外一头扎进山内了。

只有在亲自面对时,才真正知道那球挟带了几钧力道。一切都比旁观分析时要来得具现得多。

他知道那球会来,会在此刻到来此处,甚至他已经预判好了球路,提前等在了这个回球点。但他的瞳孔中那颗球瞬息欺近,迎面回弹的网球几乎与他的瞳仁相交叠。

网球几乎要挨到他的鼻尖。他明明屏住了呼吸,但似乎依旧能嗅到一丝橡胶的气味。

“唰——”

球径直擦上了铁网,还在意犹未尽似的旋转,铁丝交叉的地方庞重地咯吱摩擦了起来带出一阵刺耳的噪音,余响不绝。

明明还没有怎么跑动。松田喘了喘,他攥紧了拍柄,指缝与背上,竟然已经全是冷汗了。

……他还是躲开了那一球。

松田稍稍觉得有点遗憾。

他意识到了,人在会受伤的危险逼近时总会不自禁地闭上眼躲开,这是身体机制对自我的本能保护。这也是外旋发球的强悍所在。

到底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接下迎面而来的子弹呢?

“还差的远呢。”

松田屁滚尿流地输了这场练习。

不过他对于输球这件事从来就没什么心结。尤其是输给越前,毕竟堀尾他们还结伴挑战过越前,也输得一个个屁滚尿流的,而那些没进过正选的二三年级前辈们的遭遇也差不多,几乎没有哪个人不在越前手下屁滚尿流过。大家对于屁滚尿流这件事都心态良好。甚至在那个摇手机加好友的大型社交事故现场之前,“青学网球部一年级水群(无越前版)”里,时常充斥着大家对于屁滚尿流的经验分享和人生痛悟。

不同于一般人输球会有的气馁,松田反而有些兴奋。

他抱着球拍向越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越前同学。”

越前一副“怎么又来”的被噎到的表情:“正常点说话。”

松田甩了甩头,他满身都是汗,原本揪起的一小撮发尾往下哒哒地滴着水,但看起来一点都不狼狈,反而蓬发着运动过后健朗的热气。越前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他气质和以前稍稍有些不同了,好像他身上的层层阴郁,在逐渐地拨云散去。

“只拿下了一个比分而已,别高兴得太早啊,还差得远呢。”

松田认真地听他泼冷水,抿着上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颇为信服地点头:“嗯嗯!今天实在是劳驾越前同学你……”

“不许鞠躬!”

“不许说敬语!”

明明没有输给松田,但莫名和那些被松田前倨后恭礼貌送走的选手们共情了的越前,忍不住如是警告道。

松田继续嗯嗯点头,望着越前落荒而逃的背影搓了搓脸颊。

好开心啊,虽然输掉了,但他在比赛的后半程里,接下了一次外旋发球。

擂台赛的开赛日在关东大赛决赛的前一天。

业余比赛就是如此,同强手云集的校级赛完全是两个世界,不仅日程安排上没怎么顾忌关东大赛,连氛围都截然不同。松田在学校时,多少也被前辈们的紧张气氛感染到半夜失眠,但踏入这个“大久保商社”划出来的擂台赛场地时,恍惚间以为误入了某个庆典。

他到得有点早,但人已经来了不少。

擂台赛长期赁下了一处私人球场,在交通很便利的位置。出了电车站就能看到引路的看板,地上也有标识。顺着引路标识一路往前走,越来越多的比赛宣传广告、开赛日纪念横幅、还有不知道哪儿送来的各色庆贺花篮都轰轰烈烈地闯入眼帘。

这种庞大的造势甚至令松田联想起了自己曾经参加过的奇迹豪华钻石迹部杯。他在心中默默对比了一番之后觉得,还是很不一样的。奇迹豪华钻石迹部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我迷恋的气质,至于旁观者什么感想,似乎从来不在主办者在乎的范围内。而这个擂台赛的布置与宣传,更有种钻透了市场的商人味道,每一步都带着鲜明的目的性。

松田渐步入内,能听见场地里赛前预热的嘈杂声。有大音响在放音乐,有先到的家长与小孩在大声讲着什么,有人在试麦克风,信号干扰令它毫无预兆地传出刺耳的啸叫。松田脚步顿了顿,往场外退了几步停了下来。

比起这样的比赛,他好像更喜欢一些很小的赛事,比如23区网球爱好者团体或健身协会主办的之类。主办方的管理人大多是退了休的大叔和婆婆,会和每一个入场的人说“你来啦,真好呀”,也会自以为在背地里聊起举办这些业余切磋赛的原因,无非是想多个由头向政府申请来年的经费,又或者是“多好的年纪,要让年轻人一起多做运动才行呢”。

“哎,是松田吗?”

松田低着头发呆,被陡然一唤,蓬起的刘海随着他猝然的抬头往上飞了飞。

“真的是你呀。”年轻的女记者卖力地弯腰侧过头看他的脸,确认了的确是松田。

“芝小姐好。”

“松田同学好呀,”女记者晃了晃手中的相机,“你是来参加这个擂台赛的吗,要不要给你来一张?”

“不用……”

“咔嚓。”松田梗着脖子摇头和慌忙摆手的画面已然定格,还带着残影。

芝小姐抱着相机看了看,有些不满意又觉得很可爱,还是摁下了存储按钮。

松田默默把网球袋脱了下来抱在胸前,好像这样就能挡住一些突如其来的镜头或目光。

记者似乎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她手机上消息滴滴不停,便就地在松田身旁蹲下了,从包里掏出一堆琐碎的记号笔记事本宣传剪贴画之类。

“芝小姐今天来报道比赛吗?”松田本无意关注女士的私人物品,但芝小姐的物品中那张赫然印着大久保商社的传单被风轻飘飘地吹起,他眼疾手快地追上去按住了。

“是的呢,”芝小姐咬着唇在记事本上涂涂改改,另一只手顺便接过了松田帮忙捡回来的传单,“应邀来的。据说这家商社很重视这个活动,今天是开赛日,连商社的主理人都会来致辞剪彩,也事先邀请了不少媒体,《网球月刊》也在其内。”

她有些烦恼地拿笔敲了敲额头:“虽然《网球月刊》的报道重心在职业网坛和校园比赛,但也有社会比赛版面,只是这部分不怎么受重视,所以他们只派我一个人来……啊!”她突然想清楚了什么事的关窍,在记事本上匆匆写下两个关键词便合上了本子。

场地那边似乎试麦已经结束。有人拍了拍话筒又清了清嗓,似乎致辞即将开始。

“糟了。”芝小姐看了眼时间,将随手摊在地上的东西匆匆收好塞进包里,拔腿就往场地跑,边跑还边记得回头冲着松田喊了句“要加油!”

松田目送着年轻的记者噔噔噔往远处跑去,刚打算收回目光,却见芝小姐又噔噔噔跑了回来。

记者气喘吁吁地站在里松田几步外,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