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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摘荷

柔福挽着她向湖边走,一面吩咐了婢女,“去拿些点心,再备些茶水来。这选伴读可是要紧事,得须十分重视。”

说罢她关切地看向谢佩珠,“你身体若有不适之感,定要快些告诉我。”

谢佩珠弯了弯唇,为柔福的细心感动,“本就不是特别严重,喝完药又好了许多,应当不碍事。”

柔福非常满意,“那便好。”

她扶了扶髻上的步摇,扬着脸道,“你看,他们就在那前处。”

几位郎君正立在一旁,十三皇子正十分认真地对着手里的书说些什么。

柔福对谢佩珠道,“这十三皇子自小□□过人,敏而好学。按理说选伴读得须选年岁相当的,但他求着官家,要那有真才实学之人,虽说是选伴读,倒像是挑了半个太傅。”

谢佩珠若有所思地望去。

虽已入了秋,但秋老虎来势迅猛,临近午后并不算凉快。

十三皇子七八岁的模样,手里拿着书,仰头认真地和面前几位郎君探讨着。

他长得并不算十分好看,普普通通的模样,可一双眼却像两颗黑葡萄,干净透彻。他额前已经出了些汗,可却还认认真真地听着。

柔福打着扇子,颇为赞赏地望着萧承泽,“其实之前,官家为他选的伴读都是年龄相当,也乖巧的世家之子。以往伴读总是比皇子学的更认真些,可到了承泽这倒反了过来,他天资聪颖,于事也有独到的见解,如此倒让伴读跟不上了,这才为他选些年岁长些的郎君。”

说到这,柔福悄悄地凑近谢佩珠,“倒也让你我一饱眼福。”

谢佩珠看着那孩子捧着书,神情严肃而认真,可他面前的郎君并不是个个同他态度一样。

其中一位郎君只是扫了眼,“此处之意,你日后便会明白的。”

而萧承泽也不恼,只是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谢佩珠望着,倒有些疑问,“我看这几位郎君,似乎不是世家子弟?”

柔福点了点头,“他说人有真才实学便可,又何须拘泥于出身呢。”

谢佩珠心间一震,甚至有些敬佩这孩子,年少好学,却也不仗着身份自认清高。

而不知道说到了哪里,那孩子咬了咬唇,似乎有些伤心。

她扯了扯柔福的袖子,“我看殿下他倒是不太开心?要不走近些看看。”

柔福点了点头,也不愿这孩子受了欺负,“咱们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见萧承泽仰着头,“莲出淤泥而不染,可我见那书上写,莲生长便所需泥,若无这些泥,莲花便无法存活,这样看来泥并不是什么脏物,为何要以泥反衬莲的高洁呢?”

那郎君有些不耐,敷衍他道,“陶大家这句,是为了称颂莲的高洁,你不用多想。”

对于年岁不大的小孩,年长的人总是少了些耐心。

那位郎君倒生得不错,衣着干净整洁,谢佩珠稍一打量,发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做工精巧,价值不菲。

谢佩珠抿了抿唇,对这人印象不大好。

萧承泽还要开口,“我知他要赞颂莲之高洁,可这莲生长之处不就如人出生之处,不能选择其出身,可,可它能长得亭亭净直,不也依靠这些淤泥吗?又怎能因为淤泥看起来丑陋,便以它来反衬莲花的高洁呢?”

身旁一位郎君忽地接过了话,“殿下所说有理。臣的家乡虽贫,可臣能有今日却全凭乡亲们如数支持,臣却不能忘本,无论臣日后是不是出人头地,都应当时常顾念臣家乡之人,而非怨臣出身微寒。”

他面容周正俊朗,隐有几分严肃之感,面对萧承泽的质疑并不敷衍,一字一句十分真诚。

谢佩珠看得入神,便听他悉心教导着萧承泽,话音一转,“但臣想,陶大家虽写‘出淤泥而不染’,却并无此意,学习文章诗词时,仍要结合其背景。但殿下的想法,也令臣思考颇多。”

听到这,萧承泽开心地笑了,“你所言极是,我正是此意。”

听到此处,谢佩珠着实对萧承泽生出一种敬佩之感,这话虽角度刁钻特别,可却不无理由。

而他所思所想,所作之事,却已然渐渐跳出所在环境。

大多权贵人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身居高位却不谋其职。

甚至史书上有无数皇帝,穷奢极侈,却不管百姓死活。

可却忘了,他们一身绫罗绸缎,黄金珠宝,大鱼大肉,皆来自百姓的一米一粟。

谢佩珠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年纪,萧轩州却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道,“我想怎样,便怎样。”

相比起来,她总觉得面前这个小孩,更像是未来的君主。

但此事谢佩珠说了不算,她随意开口怕是惹了皇家禁忌,反倒会招惹杀身之祸。

谢佩珠看向,适才耐心倾听萧承泽话语的郎君。

只见萧承泽兴高采烈地拉住那人的袖子,“你叫什么,你可愿做我的伴读?”

那郎君恭敬地行了个礼,“臣张无,拜见殿下。”

十三皇子虽然聪慧乖巧,不过对于读书人来说,伴读不算太好的差事,而张无倒没表现出任何不甘,他所言见地颇深,说不定日后也能有别样一番大的成就。

彼时谢佩珠不曾料想到,如今她随意的想法,日后会一语成谶。

她只怔然地望向张无,这人身上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温润,还有种不一样的板正,却不似周琅虚假,也不像沈照寒意凛然。

柔福许是误解了她的眼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也觉着这位郎君风采过人,看我的。”

她走了过去,对那些郎君说道,“站了许久,也累了吧。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萧承泽抬眼望见是柔福,开心地喊道,“姑姑!”

柔福用扇掩着唇,弯了眉眼看向张无,“这位大人真是不错,很有读书人的风范,承泽你可有福了,可千万要好好念书,莫要辜负了官家的一片苦心。”

萧承泽开心地笑着,“我一定会努力的!”

张无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谢公主夸奖。”

柔福摆了摆手,率先落座在主位之上,“都坐吧,这样热的天,歇歇再继续。”

一众人道,“是。”

侍从搬来了桌椅,摆好了点心茶水。

公主赏赐,是天大的恩典,郎君们面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而柔福拉着谢佩珠,坐在了张无身侧。

宫中规矩森严,但在柔福公主这里,大抵是不存在的。

柔福撑着脑袋向谢佩珠眨了眨眼,及其骄傲,就差身后有个尾巴再晃一晃了。

她虽手规矩,眼底却看不下那些繁文缛节,于柔福看来,男子自个三妻四妾,相比之下女子看几个郎君,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谢佩珠哭笑不得,柔福是真的将所言所说贯彻到底了,她也愈发喜欢这位潇洒的公主了。

谢佩珠心底确实略微对张无起了好感,可全都是欣赏与钦佩,并无男女之意。

退一万步说就算谢佩珠真的对他有情,退了婚大抵与张无也无可能。

周琅是世家子弟,如若能与他顺利退婚已算不易,而退婚后还要谨防他用计陷害。

一般家世的人或许护不住她。

谢佩珠无意让这样卓然的一人,折于无关之事上,张无身上的肃然严正,是旁人都没有的,万分特别。

许是看出了谢佩珠的躲闪,柔福“啧”了声,伸掌挡在唇边,附在谢佩珠耳边道,“都说了这里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多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你那未婚夫不会知晓的,谁若敢嚼舌根,我便拔了他的舌头。”

谢佩珠弯了弯唇,“都听公主的。”

柔福这才满意。萧承泽年龄尚小,当然看不出这里的弯弯绕绕,他一面咬着点心,一面喝着茶水。

只以为姑姑是为他而来,十分开心地吃着点心。

而这两个女人心里,实则各怀鬼胎。

柔福虽误解了谢佩珠的想法,但到底是一片真心,谢佩珠也不愿拂了柔福的意。

便认真地思索着,什么话较为得体,也不会让张无误会。

她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入口微涩,却有回甘的清香,她放下杯子,却发现张无只端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