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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寒光

沈照揣着那木匣,紧接着便去见这木匣的主人。

他进屋内时,高贵妃正演完一场“母子情深”的戏码,被扶着往外走,她身旁那活泼少女望见沈照,想说些什么却忍住了。

“沈郎君这速度,倒还算快。”高贵妃打趣了声,沈照只低头称是。

望着高贵妃的背影,沈照眼中神色阴冷,他从未忘却当初他推门而入时,谢佩珠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也曾一片丹心,可最终来君不似君,臣不像臣。

天下皆乱,世人愚昧。

沈照垂眼遮住眼底杂乱的神色,太子正坐在窗边,低头望着桌上下了一半的棋,心情似乎很好。

沈照轻易便猜到那棋定是和谢佩珠所下,她刚便从这里出去,沈照冷冷地扯了扯唇,向太子行了个礼。

萧轩州从思绪中抽了出来,起身望着沈照,“你来了。”

沈照道,“今日前来是与太子商议昨日未完之事。

“近来齐王那里有异动,似乎在私养亲兵,他名下银子似乎都买了粮,而他近日上朝,似乎也与平日大不一样。”沈照垂眼望向棋盘上黑白之子,“他恐有异心。”

萧轩州捻着一颗黑子,“张无此人,如何?前日他成了十三皇子的伴读,据我所知,此人似乎有些真才实学,水平也不在你之下。”

“如若能将此人招揽而来,想必有些问题,会变得更加简单。”

沈照眼睫微顿,“张无此人,太过迂腐。他虽见解独到,却实在难为我们所用。”

“听说。”萧轩州将那黑子收入手中,挑眉道,“他家中,还有一幼弟?”

“幼弟的性命,相比迂腐,又如何?”他唇角轻扬,面上笑容近乎妖冶,“抓住这些人真正惧怕之事,他们便可自投罗网。”

“张无清正,这种人本无甚威胁,如若强硬逼他,恐他做出过激之事,以命相谏,反对我们不利。”沈照缓慢地分析,“臣知晓一人,并不在张无之下,心思要比他玲珑许多。改日带来面见殿下。”

萧轩州仍旧把玩着那粒黑子,随口道,“你说好便好,孤信你。还有滁州一案--”

他眼光扫向沈照。

沈照:“臣已替殿下安排妥当,明日上朝您主动提出要负责此案,人选便是陈全富。”

“我记得他就是个小官?”萧轩州皱眉,“这样重要的案子交于他,那群老骨头会不会抗议?”

“陈全富此人乃是寒门出身,于那位置已坐了十年,火眼金睛,从无冤假错案。此案事关朝廷声誉,也十分危险,让他去再合适不过。而他身份特别,殿下您也可以争取到寒门学子之心。”沈照声音缓慢,他望着屋内燃香升起的屡屡烟尘。

刚才谢佩珠便在此处坐着罢,胸口放着从她那抢来的玉镯,上方之人便是赠与玉镯的主人。

萧轩州对此一无所知,“寒门要他们又有何用?”

“寒门学子,大多寒窗苦读多年,比起世家子弟学识更多,也更为不要命。”

萧轩州笑道,“与你一般。”

“而天下之人,大多是寒门,得民心者得天下。”沈照也笑道,“因而给与这些读书人希望,给他们机会,这也是殿下的机会。当然,单只这一人当然不行,臣还有一人推荐。”

“那便是--周琅。他乃代表世家,更表明了殿下您的态度,让这群人放心,您给与寒门一条路,却决不会关掉世家的路。”

萧轩州捏起茶杯,“便按你说的办。”

他掀起眼,忽然瞥见沈照胸前一抹朱砂红,十分惹人注目。

绿衣之上那抹红,似是女子的唇形,因为口脂相蹭,必是形容亲密才能留下这一痕迹。

萧轩州莫名觉得,那抹红色很是眼熟,就宛如谢佩珠来时唇上那抹粉色,娇俏可人。

他笑了声,“未曾想到沈郎如今也有了桃花债,只是情爱之事恼人,可千万别被小娘子偷去了一颗心啊。”

沈照一愣,垂眼才发现是自己胸口之上,留下了谢佩珠的唇印。

他笑容渐深,“臣定当记得殿下之话。”

萧轩州总觉得心中似乎有哪处不上不下,很不舒服,沈照胸前那抹红印,很是烦人而刺眼。

萧轩州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谢佩珠抬眼时的神色,宛如仙子般出尘的一张面孔,眼底却含着不服输的一股劲。

如若这样的女子,与其他女子一般娇羞,微嗔,扑腾腾地掉眼泪,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谢佩珠打开床头所放的钗盒,里面放着一根梅花簪,正是周琅所赠的那支,完完整整地被收在盒中。

她深吸一口气,摔断了这支玉簪,玉碎似梦中。

不知为何,萧轩州似乎对这些带梅的东西很是喜爱,那玉镯被沈照抢了去,谢佩珠只能从这簪子上下手,表明自己心意了。

簪子虽断了,但还能补,便靠这个蒙混过去罢。

今日高贵妃身旁的女人,便应是高家想推上去的太子妃,太子已到盛年,太子妃的位置却仍空置。

高贵妃没当皇后,而高家想出一个皇后。

谢佩珠思索着,如若她为自己选了太子,那就势必要与高家竞争,高贵妃心狠手辣,她能争得过吗?

可如果不选太子,又还有谁能帮她退婚呢?

还有一种可能是周琅死了,这婚事自然作罢。

可哪那么容易。

次日高贵妃约着宫中女眷赏菊,柔福便带着她去了。

谢佩珠长相素雅,很少这样打扮,未曾想倒也不俗气,倒真让她面庞多了几分艳丽。

入了座,高贵妃坐在最上座,红衣华服,盛装夺目,与身侧那个姑娘说着话,末了与人介绍道,“这是本宫的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近日本宫实在思念家人,便接了她过来小住,也算陪陪本宫。”

这话一说,底下之人心思各异,却都看出了她言下之意。

太子还未婚配,妹妹也是适龄之人,却接了妹妹来宫中小住,还要给大家都介绍一番。

不就是看中了那太子妃之位吗。

谢佩珠垂眸思索着,与高家相争的可能性。

她要做便得做太子妃,男子的爱并不可信,她若做了个侧妃,活不活得过一年也还说不准。

倒没想到高静月主动朝谢佩珠走了过来,“不知可是谢娘子?”

谢佩珠道:“是。”

高静月夸赞道,“远远便觉得小娘子站着都宛若一幅美人画,我猜便只有名动长安的谢娘子,能有此颜色。”

她主动挽着谢佩珠,“我早便想一见谢娘子,谢娘子陪我说说话。”

谢佩珠没拒绝,便跟着高静月走,高静月的性格活泼,长相不说绝色,也是清秀可人,听着她说些见闻。

却未想到碰见了太子,两人都福了身,萧轩州颔首道,“免礼。”

高静月笑着跑了上去,双手亲昵地抓着萧轩州的手腕,“太子哥哥,好巧在此处遇见你。”

太子身后站着的则是许久未见的周琅,上回见他还是在假山之中,这人与宫女想方设法想杀了她。

周琅面若冠玉,温和地看向她们,谢佩珠却感觉小腿上似是又被缠上了那条湿滑粘腻的毒蛇。

她面容含笑地站在原地。

面前三人,一人是她要想方设法退婚的未婚夫,一人是她想勾了来替自己退婚的太子,还有一人则是要与之相争的高静月。

萧轩州望了眼握住自己双手的高静月,“孤在谈正事。”

“谈正事久了也是要歇息的不是?”高静月撒娇道,“我可想念太子哥哥宫中的茶了。”

谢佩珠垂眸站在原地,似是对这些毫不在意,萧轩州落在她的手腕上,素净未带饰物。

眼中不悦一闪而过,“谢娘子今日打扮,倒有不同。”

谢佩珠知晓这是嫌自己没带那玉镯了,可那玉镯在沈照手上,她怎么戴?

她只笑着回话,“因着赏菊,便穿得简单了些。”

高静月笑意不动声色,却看出了眼下不一般的流动。

寻常男女,谁会关心对方今日穿的怎么样?

迎着周琅和高静月的目光,谢佩珠难得生出了一丝紧张,她怕被看出了这不妥之处。

谢佩珠小心翼翼地抬头,周琅眼中含笑,与曾经神情一致无二。

而萧轩州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似乎坦然地欣赏谢佩珠这样慌张的时刻,就像看猫捉老鼠似的。

谢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