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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章 染色

塞西尔的街头一如既往繁华又充满活力,入目之处皆是已经看习惯了的城市景象,然而对于今天的拜伦而言,走在塞西尔的街头却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豌豆跟在他身旁,不断地说着话。

她兴致勃勃地讲着,讲到她在学院里的经历,讲到她认识的新朋友,讲到她所看见的每一样事物,讲到天气,心情,看过的书,以及正在制作中的新魔影剧,这个终于能够再次开口讲话的女孩就好像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一般,近乎喋喋不休地说着,仿佛要把她所见过的、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重新描述一遍。

哪怕是每天都会经过的街头小店,她都要笑嘻嘻地跑进去,去和里面的老板打个招呼,收获一声惊呼,再收获一番祝贺。

拜伦始终带着笑容,陪在豌豆身边。

原本短短的回家路,就这样走了整整小半天。

等父女两人终于来到骑士街附近的时候,拜伦看到了一个正在路口徘徊的身影——正是前两日便已经返回塞西尔的菲利普。

拜伦带着笑意走上前去,不远处的菲利普也感知到气息靠近,转身迎来,但在两位老搭档开口之前,第一个开口的却是豌豆,她非常开心地迎向菲利普,神经荆棘的发声装置中传来高兴的声音:“菲利普叔叔!!”

菲利普正待开口,听到这个陌生的、合成出来的女声之后却顿时愣了下来,足足两秒钟后他才惊疑不定地看着豌豆:“豌豆……你在说话?”

“是我啊!!”豌豆开心地笑着,原地转了半圈,将脖颈后面的金属装置展示给菲利普,“看!是皮特曼爷爷给我做的!这个东西叫神经荆棘,可以代替我说话!!”

“我们刚从研究所回来,”拜伦赶在豌豆喋喋不休之前赶快解释道,“按皮特曼的说法,这是个小型的人造神经索,但功能比人造神经索更复杂一些,帮豌豆说话只是功能之一——当然你是了解我的,太专业的内容我就不关注了……”

“我听说过这个项目……”菲利普睁大了眼睛,带着开心和惊喜看着豌豆,“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太好了,豌豆,今天绝对值得庆祝!”

“庆祝可以,不准和我爸爸喝酒!”豌豆立刻瞪着眼睛说道,“我知道叔叔你自制力强,但我爸爸一点都管不住自己!只要有人拉着他喝酒他就一定要把自己灌醉不可,每次都要浑身酒气在客厅里睡到第二天,之后还要我帮着收拾……叔叔你是不知道,哪怕你当场劝住了爸爸,他回家之后也是要偷偷喝的,还说什么是有始有终,说是对酿酒厂的尊重……还有还有,上次你们……”

女孩的大脑飞快转动,脑波信号驱动的魔导装置不需要换气也不需要休息,暴雨般的字句劈头盖脸就糊了菲利普一头,年轻(其实也不那么年轻了)的骑士先生刚开始还带着笑容,但很快就变得愕然起来,他一愣一愣地看着拜伦——直到豌豆终于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找到机会开口:“拜伦……这……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吧?”拜伦满脸“你也有今天”的表情,尽管这次被说教的仍然是他,但承受“狂风暴雨”的却换成了菲利普,这让他心情莫名愉悦起来,“咱们都没想到平常豌豆肚子里的话会有这么多……”

豌豆立刻瞪起了眼睛,看着拜伦,一脸“你再这样我就要开腔了”的表情,让后者赶紧摆手:“当然她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这点还是让我挺高兴的……”

随后不等豌豆开口,拜伦便立刻将话题拉到别的方向,他看向菲利普:“说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知道你就要去北方了,来跟你道个别,”菲利普一脸认真地说道,“最近事务繁忙,担心错过之后来不及道别。”

“……你这么一说话我怎么感觉浑身别扭,”拜伦顿时搓了搓胳膊,“好像我这次要死外边似的。”

菲利普听到之后想了想,一脸认真地分析:“理论上不会发生这种事,北境并无战事,而你的任务也不会和当地人或海峡对面的紫罗兰发生冲突,理论上除了喝高之后跳海和闲着没事找人决斗之外你都能活着回来……”

拜伦:“……说实话,你是故意讽刺吧?”

菲利普认真的表情丝毫未变:“讽刺不是骑士行为。”

拜伦又想了想,表情愈发怪异起来:“我还是觉得你这家伙是在讽刺我——菲利普,你成长了啊!”

豌豆站在旁边,看了看拜伦,又看着菲利普,慢慢地,开心地笑了起来。

……

杜勒伯爵惬意地靠坐在舒适的软沙发上,旁边便是可以直接看到花园与远处繁华街区的宽大落地窗,午后舒适的阳光透过澄澈洁净的水晶玻璃照进房间,温暖明亮。

墙角的魔导装置中正传来轻柔和缓的乐曲声,富有异国风情的曲调让这位来自提丰的上层贵族心情愈加放松下来。

他手中拿着一本印刷精美的图书,书的封面上有着“大陆北部民俗神话记略”的字样,书的纸张并不名贵,里面却有着精致的插图和整洁漂亮的文字排版,他翻过新的一页,视线扫过开头几行,忍不住又露出些感慨的模样,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哈比耶大师,不得不承认,塞西尔人的印刷技术是比我们强很多的,这本书的印刷之精美甚至让我产生了要开办一家印刷厂的冲动。”

坐在他对面的人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有着学者般的儒雅气质且已经谢顶,这位有着书卷气息的老先生正是提丰的著名学者与文法大师,哈比耶·雷斯顿,同样作为这次提丰使节团一员的他,此刻同样在阅读着塞西尔人印刷出来的读物,但那却不是什么大部头的著作,而是一本薄薄的、有着彩色封面和短篇文章的通俗册子。

听到杜勒伯爵的话,这位老先生抬起头来:“确实是不可思议的印刷,尤其是他们竟然能如此准确且大量地印刷彩色图案——这方面的技术真是令人好奇。”

“据说这项技术在塞西尔也是刚出现没几个月,”杜勒伯爵随口说道,视线却落在了哈比耶手中的通俗册子上,“您还在看那本册子么?”

“它叫‘杂志’,”哈比耶扬了扬手中的册子,册子封面上一位英俊挺拔的封面人物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油墨的反光,“上面的内容通俗,但意外的很有趣,它所用到的文法和整本杂志的结构给了我很大启发。”

“但恕我直言,在我看来那上面的东西有些实在通俗的过头了,”杜勒伯爵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大学者会对类似的东西不屑一顾——它们甚至不如我手中这本神话集有深度。”

“陛下将编纂《帝国报》的任务交给了我,而我在过去的半年里积累的最大经验就是要改变过去片面追求‘高雅’与‘深邃’的思路,”哈比耶放下手中杂志,颇为认真地看着杜勒伯爵,“报刊是一种新事物,它们和过去那些昂贵稀少的典籍不一样,它们的阅读者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也不需要太高深的知识,纹章学和仪典规范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他们也看不明白。”

说着,这位老先生指了指被自己放在桌上的杂志:“他们真正能看懂的是更通俗直白的东西,在这方面,塞西尔人明显比我们做的出色。陛下希望我们能学习到塞西尔人在这方面的优点,找到他们凝聚人心、鼓舞士气、引导平民的诀窍,所以才派我来,我自然要关注他们在这方面的成果。”

杜勒伯爵扬了扬眉毛:“哦?那您这几天有什么收获么?”

“收获很大,这些杂志——以及其他在市面上流通的通俗读物——都有着吸引人的地方,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有,现在甚至使团中的很多年轻人都对这些读物产生了兴趣,他们私下里经常讨论那些通俗故事,还有人已经去看了两场魔影剧,对剧中的角色喜爱不已,新奇事物的吸引力是我们不可否认的,”哈比耶笑着说道,“我还和那位戈德温·奥兰多先生聊了聊,他是一位学识渊博的人,甚至让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