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西洋百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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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倒霉蛋里也有胆子小的人。
“三金哥，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啊……”
戴眼镜的青年小声说道。
“晓天，你跟哥搞探险直播的, 胆子怎么能这么小, 燥起来！”那个三金说道，“让老铁们见笑了，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老铁们不要走开，继续带你们太探索荒废八年之久的……诶，大邱！怎么信号又没了！”
薛砚舟停了下来, 闪身躲在柱子后面, 准备偷听。
一个陌生的副本, 有几个当地居民了解情况, 是很不错的选择。
果然, 前面几人停了下来, 似乎在调试设备。
他们站着的地方, 正好是路中间。停下来堵在那里，其他人却没有停下来。
“别跑。”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小男孩，狠狠撞在了大邱的腿上。
“啪！”
大邱手上拿的补光灯, 直接摔在了地上，碎了个一塌糊涂。
“yue。”
那小男孩不仅没有道歉, 反而做了个鬼脸，继续向前跑去。
跟着过来的老太太，指着大邱骂了一句：“有病啊！堵在路上干什么！要是我孙子被撞出个好歹来要你好看。”
“好了好了，妈，快去追孩子。”赶过来的中年人, 拉着老太太快步离去。
从头到尾, 这两人都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换做在其他地方, 任何人都要破口大骂的。
然而，那个大邱，却待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直到那两人离开，他才猛地一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邱，你怎么了？”晓天问。
大邱抖得连话都快说不清出了：“李李李李哥，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李三金甩了个白眼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知道刚刚那几分钟我收到多少打赏吗？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又继续吐槽：“你不是号称以前大学扛把子的吗？就这胆子？灯破了算了，打手电筒更有氛围，快点，把信号增强器给我开起来。”
大邱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根本没听他说话：“刚才，刚才那个小孩撞在我身上的时候，他，他他身上是凉的，而且，而且我还闻到了腐烂的味道，像是烂了好多天的死老鼠。那个老太太，身上的，是是是尸斑……”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没闻到。”李三金不信。
“不，不，不，我不搞了。”大邱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喂，大邱！”其他两人也追着去了。
晓天正准备跟上去，却被李三金一把拉住：“赵晓天，你敢跑我就炒了你，别忘了你还欠我几万块钱！”
赵晓天抖了一下，不敢再动。
想了想，他还是小声劝道：“三金哥，这，这事儿，我记得以前，不是一直有传闻说商场里有小孩儿失踪吗？不会，都死在里面了吧？”
“你怕个鬼，这商场更大的事情都出过，失踪几个人算什么。”李三金拉着赵晓天，往前走。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小男孩又跑了过来：“对不起！”
喊完，他又跑了。
赵晓天倒是被吓得脸色苍白，用力往后挣脱李三金的手，转身闷头就跑。
停车场里的光线不好，他又吓得不分东西南北，无头苍蝇般一顿乱撞后撞上了柱子。
赵晓天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正准备起来，却又看到自己面前似乎有个人影。
他吓得屁滚尿流：“大哥大爷大姐，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吧放我一马我回去给你烧纸钱……”
薛砚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磕头的人，无语道：“这位小哥，我是人。”
毫无反应。
他只得弯腰，用不可抗拒的力道把对方扶了起来。
“啊，”感觉到手上的温暖，赵晓天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还，还真是人啊？啊啊啊，你怎么没有脸！”
薛砚舟叹了口气，把头上兜帽脱了下来。主城出品道具效果太好，才让这赵晓天吓得不轻。
一脱帽子，赵晓天又傻了，抖着声音问了句：“你，啊，您不会，不会是艳鬼吧。”
薛砚舟差点没被气笑了：“不是。”
“就，就我从来没见过您这么好看的，我们公司那些颜值主播也没……”
“赵晓天！你个傻逼玩意儿！”李三金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嚯，你哪冒出来的。”
薛砚舟只思考了三秒钟，就开始信口胡诌：“我是业内人士，听说这边出事，过来处理的。”
他故意说得模糊不清，就等着眼前两人脑补。
果然，赵晓天眼睛一亮:“哥，真的吗？你，你是天师？”
天师？
薛砚舟点了点头，认下这个说法。反正，之后如果带着他们进商场，总是需要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来掩饰自己身份的。
免得说漏了嘴被主神扣分就不合算了。
李三金却是上下打量薛砚舟一遍：“看不出来，你这样的小白脸还是业内人士？”
薛砚舟也不生气，只是很有高人气度地微笑。
理所当然的，三人一起向着电梯间方向走了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电梯间里挤满了人，满满当当的，看起来像是什么演唱会的入场排队。
这个电梯间，是扶梯。
薛砚舟拿出规则笔记本，确认一下第三条。
[第三、本商场的扶梯——］
这条规则的内容不全，需要玩家自行探索。这就表明，扶梯这个地方有特殊规则存在。可能是黑色的安全规则，也有可能是红色的死亡规则。
赵晓天眼睛尖，问了一句：“哥，你在看什么呢？”
薛砚舟也没遮掩，根据规则笔记本的说明显示，除了玩家本人，其他人是看不到笔记本上的内容的。
“我们业内人士的专用记录。”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符箓吗？怪不得我看不懂。”
从赵晓天的感慨声，薛砚舟就能明白，对方看到的大概是鬼画符一般的东西。
“好了，进去吧。”
扶梯前人虽然多，却不乱。主要是有一个保安在维持秩序。
只是，在地下停车场旁边，专门安排保安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保安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约莫五十岁的大叔，穿着藏青色的保安制服，腰间挂着条防暴棍，还有一个对讲机。
李三金一看这个情况，更兴奋了，直接拉着赵晓天就跑到人堆里去疯狂直播。
也不知道他那个手机，究竟还有没有信号。
薛砚舟没管那两人，向着保安走过去，问：“你好，请问有没有别的电梯间，我想去三楼。”
他随口编了个借口，试图从保安嘴里掏出些信息来。
薛砚舟虽然喜欢刺激，倒也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个月以来，他把能了解副本基础知识都了解了一遍。
不得不说，加入处置中心后，这方面的福利才是最有价值的。怪不得大部分住在186号公寓的玩家，都加入了特殊事件处置中心。
其中一条基础知识就是：红色规则和灰色规则出现之前，副本npc不会出现攻击行为，可以大胆向其打听消息。
保安露出礼貌微笑：“欢迎光临大西洋百货，尊敬的顾客，我们商场没有直行电梯，只有扶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请排队通行。”
没有扶梯？排队？
稀奇古怪的规则，听起来就不太对劲。
果然，随着保安开口，规则笔记本上的第三条，也变得完整起来。
[第三、本商场的扶梯是本市最豪华，乘坐体验最好的扶梯，所以，本商场没有直达电梯，也没有楼梯。］
其他顾客，对于奇特的规则都没有任何反抗意识，按照保安的要求，排成一条长队。
保安继续说道：“尊敬的顾客，扶梯每次只允许乘坐一人，携带儿童的顾客，可以和儿童一起乘坐。”
更奇怪了。
薛砚舟又默默退了几步，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帅哥，你是玩家吧？”
薛砚舟回头，看到了一个满脸精明的中年人。
“啊，你不用紧张，这是我兑换的道具，可以分辨出谁是玩家。你好，我叫贾鸿。”
贾鸿是个圆滑的性格，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自己的来意：“在这种副本里玩家不能互相攻击，合作才是顺利通关最好的办法，你说对吗？”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大哥，您说得，对，你，你好，我叫薛砚舟。那个道具是什么啊？”
贾鸿：“新手啊？第一次过副本？”
薛砚舟点头：“嗯……”
“贾哥，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旁边又走过来一个年轻小胖子，表情很有几分不耐烦，“菜鸟，你要来就来，不来就少在那废话。贾哥可是三级玩家，别浪费他时间。”
“啊，好，对不起。”薛砚舟不再多问，跟着中年人走向角落。
除了薛砚舟、贾鸿和小胖子，角落还有两位女性，一个看起来是上班族的名叫耿秋；另一个看起来像高中生，叫林叶。
薛砚舟依旧是待在角落，除非必要，绝不开口。
小胖子则是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张小板凳：“贾哥，你坐。”
贾鸿摆了摆手：“不用，站着方便观察。”
“不愧是贾哥，三级玩家就是不一样。”
耿秋皱眉：“好了，别在这拍马屁了，你把我们叫这里来干什么？”
贾鸿：“嘘，过副本可不能这么心浮气躁的，仔细观察。”
薛砚舟算是看出来了，贾鸿这人爹味十足，至于有没有什么真本事就不知道了。
电梯的那边，第一位顾客已经上了扶梯。
扶梯挺长的，从他们站着的地方，看不清扶梯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扶梯前排队的顾客，都是一脸轻松愉快的表情在聊天，看起来就是出来购物的普通人。薛砚舟还看到了刚才撞到李三金他们一行人的小男孩一家。
即便是那个淘气无比的小男孩，此时也在老老实实地排队。
“尊敬的顾客，上扶梯时请不要拥挤，不要打闹，不要跑跳，抓稳扶手，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购物之旅。”
保安说完，按下了手上的计时器。
薛砚舟听到这里，拿出笔记本，看了一眼。
果然，笔记本上出现了一行字。
[第四、本商场的扶梯一次只能有一人通行，乘坐扶梯时请不要打闹跑跳，抓稳扶手，谢谢配合。］
这一回出现的规则，是灰色的。
不确定规则，这证明，其中蕴含着风险。
其他玩家此时也都发现了新规则的出现，都屏住呼吸，盯着那个已经走上扶梯的顾客。
贾鸿：“你们都仔细看着点，我估计，要出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袭击规律。”
几十秒后，无事发生。
薛砚舟在贾鸿的脸上看到了失望。
接下来的几个顾客，也排队上了扶梯，都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闲聊声，打闹声，让这个小小的电梯间变得吵闹无比，令人心烦。
更何况，电梯间的广播还播放着喜庆的歌曲，过年期间经常播放的那种。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声音很大很是嘈杂，而且广播似乎有点问题，放来放去都是同样的内容。
小胖子骂道：“啧，吵死了，什么破玩意儿。”
薛砚舟起身，走到了保安旁边。
保安：“这位顾客，请不要插队。”
薛砚舟解释道：“我没有要插队的意思，等他们上去了，我再上去。”
保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又一位顾客上电梯，果然，保安做了同样的动作。
他按下了手中的计时器。
薛砚舟的角度看不到计时器上面的数字变化，却能听到很明显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秒表的声音和商场广播混杂在一起，很容易让人分心。
“喂，你在干什么？”小胖子走过来，打断了薛砚舟。
薛砚舟：“数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数数？你怎么这么悠闲，等这些人全都上去后，我们要是不上去，保安肯定弄死我们。”
小胖子并不收敛，似乎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薛砚舟对这种态度有些熟悉，当初周毅也给人这种感觉。似乎对于玩家来说，本世界的人不过是npc，反正不是活生生的人。
贾鸿走过来：“行了，小潘，说不定小薛在收集情报呢。”
他脸上带着笑意，从外套拿出一口烟，递给了保安：“大哥，工作挺辛苦啊？”
他那只烟，应该是灵异道具，或者是他的技能。
总之，本来一直是一脸公事公办的保安，接过了烟，居然开始闲聊起来：“那可不？我都连着值班一个星期了，最近又快过年了，来采购年货的人特别多，我一个人要管一层的秩序，艹！”
“老板怎么不多招点人倒班啊？”
“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员工越来越少，人事那边说离职了，可我觉得不是？”
保安拿着烟，在鼻子下闻来闻去，完全是一副老烟枪的模样。
贾鸿继续捧着他问：“这话怎么说？”
“跟我倒班的老刘，儿子准备结婚，他说要再干两年，攒钱给儿子买房子，最近老板又涨了工资，怎么可能会离职。”
保安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
保安四下看了看，摆出一副要说八卦的标准表情：“我估计啊，他是受不了郑方刚那傻一逼搞的什么团队精神建设。”
贾鸿听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郑方刚？团队精神建设？”
“刚来没多久的经理，不知道从哪个野鸡大学学的一套玩意儿，每天抓着我们在商场外面是唱歌跳舞的，说什么加强凝聚力，大家都要把公司当家——”
随着保安的话，忽然广播中发出一阵电流干扰的噪音。
滋啦——滋啦——
“商场当家，滋——妈妈——融入公司。”
奇怪的声音一闪而过，在场的几个玩家都警觉起来。
贾鸿再次追问，却见保安摆了摆手：“好了，不要打扰我工作。”
说完，他又拿起了扩音喇叭：“尊敬的顾客，欢迎光临大西洋百货……”
旁边直播的李三金扯着赵晓天走了过来，问：“哥，你刚才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胖子皱眉：“去去去，你哪来的。”
赵晓天很会来事，立刻掏出根烟递了过来：“哥，一看您就不是普通人，贵姓？我姓赵，赵晓天。”
小胖子接过烟：“潘陶。”
赵晓天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笑，又很快反映过来：“哥，我们搞直播的，那是我们的主播李三金，您听说过没有。”
潘陶嗤笑一声：“什么玩意儿，我没听过。”
李三金不干了，走过来道：“你什么意思，我全平台三千万粉丝，你居然没听过？”
“好了好了，这种事情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在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贾鸿又笑着打圆场。
潘陶没再说什么。
李三金却不太服气：“谁说我要出去了，我粉丝给我砸了十辆保时捷，我要探索全部五层的……”
薛砚舟问了一句：“这里还有信号？应该没网了吧？”
李三金一噎，又说：“没信号我也要录播。”
还真是个倔强又敬业的主播，薛砚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贾鸿却又开口问：“小薛啊，你刚才在看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潘陶：“贾哥，他这种新人能发现什么？”
薛砚舟也不藏私，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保安手上的计时器？每一个人上去，都是三十秒。”
潘陶皱眉：“你刚才就在数这个？”
“嗯。”
“切，看来你是真傻，用手机计时不就行了吗？”潘陶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机。
没想到，打开计时器界面后，上面却是漆黑一片，同时，手机上的时间也不见了。
薛砚舟顺手翻开规则笔记本看了一眼，上面浮现出一行字来。
[第五、本商场内唯一可以记录时间的东西，就是保安手里的计时器。］
潘陶语塞片刻，又嘴硬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证明三十秒是对……”
“嘘。”薛砚舟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下，“这个顾客上去，已经超过三十秒了。”
“你……”
潘陶还没开口，就听耿秋说了一句：“你可闭嘴吧，安静点。”
“三十一，三十二……”
薛砚舟继续数了下去，然后，扶梯尽头中传来惨叫声。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声音极其凄厉，即使在场的人都知道，惨叫的只是曾经死在这里面的亡魂，眼前发生的也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叫。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广播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放歌曲。欢快歌声中夹杂着痛苦的惨叫声，令人浑身冰凉。
薛砚舟又开始害怕了，他害怕这种捉摸不定的恐惧。
他后退一步，却差点撞上了人。
“小心。怎么，害怕？”
他回头，看到了耿秋。
耿秋表情似笑非笑，她身后的林叶，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薛砚舟轻声道：“有点。”
惨叫声还在继续，长到有些诡异起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应该已经死了。
“啊，救命——滋啦——我——好痛，痛啊——嘻嘻——我好，我好快乐啊，挤压好快乐呀——呀——恭喜你发财呀——”
声音清晰无比。
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又像是从广播中传了出来。
“艹艹艹艹，这什么玩意！”那个主播李三金终于受不了这刺激，怒骂出声。
然而扶梯上的情况没有人能看清楚，也不知道，这个上去的顾客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惨叫慢慢消失，只余下欢快的歌声。
有血，顺着扶梯流了下来。
扶梯依旧在运转，那些流下来的血，顺着缝隙渗透进去，又转了回来。原来扶梯上的褐色污渍，不是商场太过老旧，而是一层又一层的血渍。
李三金整个人都慌了，他之前从来不觉得什么鬼故事是真的，只把废弃建筑物探险当做流量密码。
即使是官方封锁了大西洋百货，他也只觉得这是因为当年发生了事故，之前也有人来过，怎么偏偏他就出事了。
哒——
一只断手，顺着滚落下来，掉在扶梯入口处。
手的断裂面参差不齐，像是生生被扯断的。
“我不玩了，我不直播了！”
李三金转头就向着停车场方向跑去，没跑多远，却被保安拦住了。
“尊敬的顾客，轮到您乘坐扶梯了。”
“我才不要坐这什么鬼扶梯呢！你给我滚开！我要回家！”李三金已经完全崩溃，根本没意识到眼前的保安也不是普通人。
保安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只是抬手，扣住了李三金的肩膀：“尊敬的顾客，很抱歉地通知你，负二层没有出口，请乘坐扶梯前往负一层，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购物时光。”
李三金不动了，他脸上却满是惊恐。
“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你们救救我，我动不了了。”
保安只是把他带到了扶梯上，然后松手。
薛砚舟说：“你放松一点，闭眼数，如果扶梯在三十秒内到达，你会没事的。如果你发现扶梯三十秒还没到达，就努力往前跑吧，不要超过一分钟。”
李三金瞪着他，却直接跑了起来。
“神经病！你们都是神经病！”
扶梯，慢慢运转，不久之后，灰雾中传来了李三金得意地笑声。
“我到了！我到了！我安全了！”
潘陶：“结果你推理这么多，其实只要跑着上去就可以了吗？”
贾鸿点了点头：“也是，广播里这么吵，又没有别的计时工具，怎么可能卡得那么准。”
话音才落，灰雾里又传来一声惨叫。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放，放手！”
与此同时，保安又开口了：“尊敬的顾客，扶梯上禁止打闹跑跳，请您耐心等待，如果30秒扶梯还没到达，才可以快步跑动。”
所有人的笔记本上，出现了红色规则。
[第六、本商场的扶梯，只需要30秒就能到达目的地。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扶梯上禁止跑跳。当时间刚好超过三十秒时，可以采取紧急措施。否则，商场保安将采取必要措施，保证顾客的安全。］
李三金被保安带走了，等待他的是什么，大概没人想知道。
赵晓天看着李三金消失的方向，脸色惨白：“哥，大师，天师们，我们怎么办？”
只有三十秒刚好到的时候，才可以跑动，时间不到三十秒跑动，就会被保安带走。但如果时间到了第三十一秒，还没有开始跑动，又会被扶梯吞噬。
在生死关头，很少有人能数清楚秒数，早一秒迟一秒都是死。
而唯一能计时的工具，却在保安手上。
潘陶一咬牙：“要不，我们一起上，把保安手里的秒表抢过来？”
耿秋却冷笑一声：“抢过来之后，给谁用？”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考验人性的问题。
眼前只有向上的扶梯，那就意味着，拿着秒表上去的人，只能有一个。
几人都有些沉默。
那边排队的npc剩下了五六人，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做决定。否则，保安会强迫他们排队。
贾鸿忽然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雾气，没有隔绝声音。”
“啊，贾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老玩家。”潘陶拍马屁。
“你什么意思？”耿秋问。
“我是老玩家，当然得照顾你们新人，这样吧。拿到秒表后，我先上去探探路，然后在电梯口守着，你们上电梯的时候喊一句，我开始计时，等到了三十秒，我就通知你们。”
这个计划，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需要把性命完全交托给贾鸿。
如果他们是一个团队，互相信任，自然没问题。可他们不过是随机到一起的玩家，第一次见面。
耿秋说话很直接：“我不信任你。”
就连一直在溜须拍马的潘陶，也没有吭声。
“三金哥，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啊……”
戴眼镜的青年小声说道。
“晓天，你跟哥搞探险直播的, 胆子怎么能这么小, 燥起来！”那个三金说道，“让老铁们见笑了，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老铁们不要走开，继续带你们太探索荒废八年之久的……诶，大邱！怎么信号又没了！”
薛砚舟停了下来, 闪身躲在柱子后面, 准备偷听。
一个陌生的副本, 有几个当地居民了解情况, 是很不错的选择。
果然, 前面几人停了下来, 似乎在调试设备。
他们站着的地方, 正好是路中间。停下来堵在那里，其他人却没有停下来。
“别跑。”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小男孩，狠狠撞在了大邱的腿上。
“啪！”
大邱手上拿的补光灯, 直接摔在了地上，碎了个一塌糊涂。
“yue。”
那小男孩不仅没有道歉, 反而做了个鬼脸，继续向前跑去。
跟着过来的老太太，指着大邱骂了一句：“有病啊！堵在路上干什么！要是我孙子被撞出个好歹来要你好看。”
“好了好了，妈，快去追孩子。”赶过来的中年人, 拉着老太太快步离去。
从头到尾, 这两人都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换做在其他地方, 任何人都要破口大骂的。
然而，那个大邱，却待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直到那两人离开，他才猛地一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邱，你怎么了？”晓天问。
大邱抖得连话都快说不清出了：“李李李李哥，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李三金甩了个白眼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知道刚刚那几分钟我收到多少打赏吗？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又继续吐槽：“你不是号称以前大学扛把子的吗？就这胆子？灯破了算了，打手电筒更有氛围，快点，把信号增强器给我开起来。”
大邱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根本没听他说话：“刚才，刚才那个小孩撞在我身上的时候，他，他他身上是凉的，而且，而且我还闻到了腐烂的味道，像是烂了好多天的死老鼠。那个老太太，身上的，是是是尸斑……”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没闻到。”李三金不信。
“不，不，不，我不搞了。”大邱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喂，大邱！”其他两人也追着去了。
晓天正准备跟上去，却被李三金一把拉住：“赵晓天，你敢跑我就炒了你，别忘了你还欠我几万块钱！”
赵晓天抖了一下，不敢再动。
想了想，他还是小声劝道：“三金哥，这，这事儿，我记得以前，不是一直有传闻说商场里有小孩儿失踪吗？不会，都死在里面了吧？”
“你怕个鬼，这商场更大的事情都出过，失踪几个人算什么。”李三金拉着赵晓天，往前走。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小男孩又跑了过来：“对不起！”
喊完，他又跑了。
赵晓天倒是被吓得脸色苍白，用力往后挣脱李三金的手，转身闷头就跑。
停车场里的光线不好，他又吓得不分东西南北，无头苍蝇般一顿乱撞后撞上了柱子。
赵晓天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正准备起来，却又看到自己面前似乎有个人影。
他吓得屁滚尿流：“大哥大爷大姐，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吧放我一马我回去给你烧纸钱……”
薛砚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磕头的人，无语道：“这位小哥，我是人。”
毫无反应。
他只得弯腰，用不可抗拒的力道把对方扶了起来。
“啊，”感觉到手上的温暖，赵晓天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还，还真是人啊？啊啊啊，你怎么没有脸！”
薛砚舟叹了口气，把头上兜帽脱了下来。主城出品道具效果太好，才让这赵晓天吓得不轻。
一脱帽子，赵晓天又傻了，抖着声音问了句：“你，啊，您不会，不会是艳鬼吧。”
薛砚舟差点没被气笑了：“不是。”
“就，就我从来没见过您这么好看的，我们公司那些颜值主播也没……”
“赵晓天！你个傻逼玩意儿！”李三金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嚯，你哪冒出来的。”
薛砚舟只思考了三秒钟，就开始信口胡诌：“我是业内人士，听说这边出事，过来处理的。”
他故意说得模糊不清，就等着眼前两人脑补。
果然，赵晓天眼睛一亮:“哥，真的吗？你，你是天师？”
天师？
薛砚舟点了点头，认下这个说法。反正，之后如果带着他们进商场，总是需要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来掩饰自己身份的。
免得说漏了嘴被主神扣分就不合算了。
李三金却是上下打量薛砚舟一遍：“看不出来，你这样的小白脸还是业内人士？”
薛砚舟也不生气，只是很有高人气度地微笑。
理所当然的，三人一起向着电梯间方向走了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电梯间里挤满了人，满满当当的，看起来像是什么演唱会的入场排队。
这个电梯间，是扶梯。
薛砚舟拿出规则笔记本，确认一下第三条。
[第三、本商场的扶梯——］
这条规则的内容不全，需要玩家自行探索。这就表明，扶梯这个地方有特殊规则存在。可能是黑色的安全规则，也有可能是红色的死亡规则。
赵晓天眼睛尖，问了一句：“哥，你在看什么呢？”
薛砚舟也没遮掩，根据规则笔记本的说明显示，除了玩家本人，其他人是看不到笔记本上的内容的。
“我们业内人士的专用记录。”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符箓吗？怪不得我看不懂。”
从赵晓天的感慨声，薛砚舟就能明白，对方看到的大概是鬼画符一般的东西。
“好了，进去吧。”
扶梯前人虽然多，却不乱。主要是有一个保安在维持秩序。
只是，在地下停车场旁边，专门安排保安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保安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约莫五十岁的大叔，穿着藏青色的保安制服，腰间挂着条防暴棍，还有一个对讲机。
李三金一看这个情况，更兴奋了，直接拉着赵晓天就跑到人堆里去疯狂直播。
也不知道他那个手机，究竟还有没有信号。
薛砚舟没管那两人，向着保安走过去，问：“你好，请问有没有别的电梯间，我想去三楼。”
他随口编了个借口，试图从保安嘴里掏出些信息来。
薛砚舟虽然喜欢刺激，倒也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个月以来，他把能了解副本基础知识都了解了一遍。
不得不说，加入处置中心后，这方面的福利才是最有价值的。怪不得大部分住在186号公寓的玩家，都加入了特殊事件处置中心。
其中一条基础知识就是：红色规则和灰色规则出现之前，副本npc不会出现攻击行为，可以大胆向其打听消息。
保安露出礼貌微笑：“欢迎光临大西洋百货，尊敬的顾客，我们商场没有直行电梯，只有扶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请排队通行。”
没有扶梯？排队？
稀奇古怪的规则，听起来就不太对劲。
果然，随着保安开口，规则笔记本上的第三条，也变得完整起来。
[第三、本商场的扶梯是本市最豪华，乘坐体验最好的扶梯，所以，本商场没有直达电梯，也没有楼梯。］
其他顾客，对于奇特的规则都没有任何反抗意识，按照保安的要求，排成一条长队。
保安继续说道：“尊敬的顾客，扶梯每次只允许乘坐一人，携带儿童的顾客，可以和儿童一起乘坐。”
更奇怪了。
薛砚舟又默默退了几步，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帅哥，你是玩家吧？”
薛砚舟回头，看到了一个满脸精明的中年人。
“啊，你不用紧张，这是我兑换的道具，可以分辨出谁是玩家。你好，我叫贾鸿。”
贾鸿是个圆滑的性格，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自己的来意：“在这种副本里玩家不能互相攻击，合作才是顺利通关最好的办法，你说对吗？”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大哥，您说得，对，你，你好，我叫薛砚舟。那个道具是什么啊？”
贾鸿：“新手啊？第一次过副本？”
薛砚舟点头：“嗯……”
“贾哥，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旁边又走过来一个年轻小胖子，表情很有几分不耐烦，“菜鸟，你要来就来，不来就少在那废话。贾哥可是三级玩家，别浪费他时间。”
“啊，好，对不起。”薛砚舟不再多问，跟着中年人走向角落。
除了薛砚舟、贾鸿和小胖子，角落还有两位女性，一个看起来是上班族的名叫耿秋；另一个看起来像高中生，叫林叶。
薛砚舟依旧是待在角落，除非必要，绝不开口。
小胖子则是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张小板凳：“贾哥，你坐。”
贾鸿摆了摆手：“不用，站着方便观察。”
“不愧是贾哥，三级玩家就是不一样。”
耿秋皱眉：“好了，别在这拍马屁了，你把我们叫这里来干什么？”
贾鸿：“嘘，过副本可不能这么心浮气躁的，仔细观察。”
薛砚舟算是看出来了，贾鸿这人爹味十足，至于有没有什么真本事就不知道了。
电梯的那边，第一位顾客已经上了扶梯。
扶梯挺长的，从他们站着的地方，看不清扶梯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扶梯前排队的顾客，都是一脸轻松愉快的表情在聊天，看起来就是出来购物的普通人。薛砚舟还看到了刚才撞到李三金他们一行人的小男孩一家。
即便是那个淘气无比的小男孩，此时也在老老实实地排队。
“尊敬的顾客，上扶梯时请不要拥挤，不要打闹，不要跑跳，抓稳扶手，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购物之旅。”
保安说完，按下了手上的计时器。
薛砚舟听到这里，拿出笔记本，看了一眼。
果然，笔记本上出现了一行字。
[第四、本商场的扶梯一次只能有一人通行，乘坐扶梯时请不要打闹跑跳，抓稳扶手，谢谢配合。］
这一回出现的规则，是灰色的。
不确定规则，这证明，其中蕴含着风险。
其他玩家此时也都发现了新规则的出现，都屏住呼吸，盯着那个已经走上扶梯的顾客。
贾鸿：“你们都仔细看着点，我估计，要出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袭击规律。”
几十秒后，无事发生。
薛砚舟在贾鸿的脸上看到了失望。
接下来的几个顾客，也排队上了扶梯，都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闲聊声，打闹声，让这个小小的电梯间变得吵闹无比，令人心烦。
更何况，电梯间的广播还播放着喜庆的歌曲，过年期间经常播放的那种。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声音很大很是嘈杂，而且广播似乎有点问题，放来放去都是同样的内容。
小胖子骂道：“啧，吵死了，什么破玩意儿。”
薛砚舟起身，走到了保安旁边。
保安：“这位顾客，请不要插队。”
薛砚舟解释道：“我没有要插队的意思，等他们上去了，我再上去。”
保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又一位顾客上电梯，果然，保安做了同样的动作。
他按下了手中的计时器。
薛砚舟的角度看不到计时器上面的数字变化，却能听到很明显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秒表的声音和商场广播混杂在一起，很容易让人分心。
“喂，你在干什么？”小胖子走过来，打断了薛砚舟。
薛砚舟：“数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数数？你怎么这么悠闲，等这些人全都上去后，我们要是不上去，保安肯定弄死我们。”
小胖子并不收敛，似乎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薛砚舟对这种态度有些熟悉，当初周毅也给人这种感觉。似乎对于玩家来说，本世界的人不过是npc，反正不是活生生的人。
贾鸿走过来：“行了，小潘，说不定小薛在收集情报呢。”
他脸上带着笑意，从外套拿出一口烟，递给了保安：“大哥，工作挺辛苦啊？”
他那只烟，应该是灵异道具，或者是他的技能。
总之，本来一直是一脸公事公办的保安，接过了烟，居然开始闲聊起来：“那可不？我都连着值班一个星期了，最近又快过年了，来采购年货的人特别多，我一个人要管一层的秩序，艹！”
“老板怎么不多招点人倒班啊？”
“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员工越来越少，人事那边说离职了，可我觉得不是？”
保安拿着烟，在鼻子下闻来闻去，完全是一副老烟枪的模样。
贾鸿继续捧着他问：“这话怎么说？”
“跟我倒班的老刘，儿子准备结婚，他说要再干两年，攒钱给儿子买房子，最近老板又涨了工资，怎么可能会离职。”
保安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
保安四下看了看，摆出一副要说八卦的标准表情：“我估计啊，他是受不了郑方刚那傻一逼搞的什么团队精神建设。”
贾鸿听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郑方刚？团队精神建设？”
“刚来没多久的经理，不知道从哪个野鸡大学学的一套玩意儿，每天抓着我们在商场外面是唱歌跳舞的，说什么加强凝聚力，大家都要把公司当家——”
随着保安的话，忽然广播中发出一阵电流干扰的噪音。
滋啦——滋啦——
“商场当家，滋——妈妈——融入公司。”
奇怪的声音一闪而过，在场的几个玩家都警觉起来。
贾鸿再次追问，却见保安摆了摆手：“好了，不要打扰我工作。”
说完，他又拿起了扩音喇叭：“尊敬的顾客，欢迎光临大西洋百货……”
旁边直播的李三金扯着赵晓天走了过来，问：“哥，你刚才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胖子皱眉：“去去去，你哪来的。”
赵晓天很会来事，立刻掏出根烟递了过来：“哥，一看您就不是普通人，贵姓？我姓赵，赵晓天。”
小胖子接过烟：“潘陶。”
赵晓天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笑，又很快反映过来：“哥，我们搞直播的，那是我们的主播李三金，您听说过没有。”
潘陶嗤笑一声：“什么玩意儿，我没听过。”
李三金不干了，走过来道：“你什么意思，我全平台三千万粉丝，你居然没听过？”
“好了好了，这种事情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在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贾鸿又笑着打圆场。
潘陶没再说什么。
李三金却不太服气：“谁说我要出去了，我粉丝给我砸了十辆保时捷，我要探索全部五层的……”
薛砚舟问了一句：“这里还有信号？应该没网了吧？”
李三金一噎，又说：“没信号我也要录播。”
还真是个倔强又敬业的主播，薛砚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贾鸿却又开口问：“小薛啊，你刚才在看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潘陶：“贾哥，他这种新人能发现什么？”
薛砚舟也不藏私，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保安手上的计时器？每一个人上去，都是三十秒。”
潘陶皱眉：“你刚才就在数这个？”
“嗯。”
“切，看来你是真傻，用手机计时不就行了吗？”潘陶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机。
没想到，打开计时器界面后，上面却是漆黑一片，同时，手机上的时间也不见了。
薛砚舟顺手翻开规则笔记本看了一眼，上面浮现出一行字来。
[第五、本商场内唯一可以记录时间的东西，就是保安手里的计时器。］
潘陶语塞片刻，又嘴硬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证明三十秒是对……”
“嘘。”薛砚舟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下，“这个顾客上去，已经超过三十秒了。”
“你……”
潘陶还没开口，就听耿秋说了一句：“你可闭嘴吧，安静点。”
“三十一，三十二……”
薛砚舟继续数了下去，然后，扶梯尽头中传来惨叫声。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声音极其凄厉，即使在场的人都知道，惨叫的只是曾经死在这里面的亡魂，眼前发生的也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叫。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广播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放歌曲。欢快歌声中夹杂着痛苦的惨叫声，令人浑身冰凉。
薛砚舟又开始害怕了，他害怕这种捉摸不定的恐惧。
他后退一步，却差点撞上了人。
“小心。怎么，害怕？”
他回头，看到了耿秋。
耿秋表情似笑非笑，她身后的林叶，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薛砚舟轻声道：“有点。”
惨叫声还在继续，长到有些诡异起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应该已经死了。
“啊，救命——滋啦——我——好痛，痛啊——嘻嘻——我好，我好快乐啊，挤压好快乐呀——呀——恭喜你发财呀——”
声音清晰无比。
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又像是从广播中传了出来。
“艹艹艹艹，这什么玩意！”那个主播李三金终于受不了这刺激，怒骂出声。
然而扶梯上的情况没有人能看清楚，也不知道，这个上去的顾客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惨叫慢慢消失，只余下欢快的歌声。
有血，顺着扶梯流了下来。
扶梯依旧在运转，那些流下来的血，顺着缝隙渗透进去，又转了回来。原来扶梯上的褐色污渍，不是商场太过老旧，而是一层又一层的血渍。
李三金整个人都慌了，他之前从来不觉得什么鬼故事是真的，只把废弃建筑物探险当做流量密码。
即使是官方封锁了大西洋百货，他也只觉得这是因为当年发生了事故，之前也有人来过，怎么偏偏他就出事了。
哒——
一只断手，顺着滚落下来，掉在扶梯入口处。
手的断裂面参差不齐，像是生生被扯断的。
“我不玩了，我不直播了！”
李三金转头就向着停车场方向跑去，没跑多远，却被保安拦住了。
“尊敬的顾客，轮到您乘坐扶梯了。”
“我才不要坐这什么鬼扶梯呢！你给我滚开！我要回家！”李三金已经完全崩溃，根本没意识到眼前的保安也不是普通人。
保安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只是抬手，扣住了李三金的肩膀：“尊敬的顾客，很抱歉地通知你，负二层没有出口，请乘坐扶梯前往负一层，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购物时光。”
李三金不动了，他脸上却满是惊恐。
“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你们救救我，我动不了了。”
保安只是把他带到了扶梯上，然后松手。
薛砚舟说：“你放松一点，闭眼数，如果扶梯在三十秒内到达，你会没事的。如果你发现扶梯三十秒还没到达，就努力往前跑吧，不要超过一分钟。”
李三金瞪着他，却直接跑了起来。
“神经病！你们都是神经病！”
扶梯，慢慢运转，不久之后，灰雾中传来了李三金得意地笑声。
“我到了！我到了！我安全了！”
潘陶：“结果你推理这么多，其实只要跑着上去就可以了吗？”
贾鸿点了点头：“也是，广播里这么吵，又没有别的计时工具，怎么可能卡得那么准。”
话音才落，灰雾里又传来一声惨叫。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放，放手！”
与此同时，保安又开口了：“尊敬的顾客，扶梯上禁止打闹跑跳，请您耐心等待，如果30秒扶梯还没到达，才可以快步跑动。”
所有人的笔记本上，出现了红色规则。
[第六、本商场的扶梯，只需要30秒就能到达目的地。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扶梯上禁止跑跳。当时间刚好超过三十秒时，可以采取紧急措施。否则，商场保安将采取必要措施，保证顾客的安全。］
李三金被保安带走了，等待他的是什么，大概没人想知道。
赵晓天看着李三金消失的方向，脸色惨白：“哥，大师，天师们，我们怎么办？”
只有三十秒刚好到的时候，才可以跑动，时间不到三十秒跑动，就会被保安带走。但如果时间到了第三十一秒，还没有开始跑动，又会被扶梯吞噬。
在生死关头，很少有人能数清楚秒数，早一秒迟一秒都是死。
而唯一能计时的工具，却在保安手上。
潘陶一咬牙：“要不，我们一起上，把保安手里的秒表抢过来？”
耿秋却冷笑一声：“抢过来之后，给谁用？”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考验人性的问题。
眼前只有向上的扶梯，那就意味着，拿着秒表上去的人，只能有一个。
几人都有些沉默。
那边排队的npc剩下了五六人，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做决定。否则，保安会强迫他们排队。
贾鸿忽然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雾气，没有隔绝声音。”
“啊，贾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老玩家。”潘陶拍马屁。
“你什么意思？”耿秋问。
“我是老玩家，当然得照顾你们新人，这样吧。拿到秒表后，我先上去探探路，然后在电梯口守着，你们上电梯的时候喊一句，我开始计时，等到了三十秒，我就通知你们。”
这个计划，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需要把性命完全交托给贾鸿。
如果他们是一个团队，互相信任，自然没问题。可他们不过是随机到一起的玩家，第一次见面。
耿秋说话很直接：“我不信任你。”
就连一直在溜须拍马的潘陶，也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