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小说网 > 东厂观察笔记 > 第111章 杏影席地(八)

第111章 杏影席地(八)

防盗比率百分之八十。给条活路吧。  丹陛左右分置的日晷、嘉量都还没有安放, 御道两旁的的六座重檐亭,也才刚刚造好了底下的须弥座,石质未经打磨, 在富丽堂皇的殿宇楼阁之间露着灰白的底色, 即便如此,仍旧能感觉到它的建造者其中倾注的心血。

杨婉走进月台下的毡棚,刚过了午时, 工匠们各有各的事, 毡棚内只有两个匠人在讨论工艺上问题, 看见杨婉走进来,忙放下图纸招呼。

“姑娘来了。”

这些人不是内监,也都有些年纪,有些一辈子砖在土木丢里的粗糙,说话很直接,但并不唐突。

杨婉笑着冲他们点点头, “多有打扰。”

“哪儿的话, 姑娘坐。”

说完发现, 因为邓瑛不在,毡棚内几乎没处下脚,都有些尴尬,“哎……平时先生在见不得乱, 他一走,我们这些人粗就顾不上了,欸不过,茶叶是我们先生的,给姑娘沏一杯。”

“好。”

杨婉也不讲究,随意地在木石料堆里薅出一块地方坐下。

“我是过来取先生留在这儿的东西的。”

“哦, 那只怪盒子啊。”

旁边倒茶的人听他这么说,端着茶走过来嗔道:“什么怪盒子,先生一连造了几个晚上。”

那人忙附和:“是是,也不是怪,就是咱们以前没瞧过那样式的,我去给姑娘拿过来啊。”

杨婉接过茶喝了一口,抬头问倒茶的人:“他夜里做的吗?”

“是啊,这几日工程太忙了,猜是姑娘要得急吧。”

杨婉闻话笑了,“原来师傅们看我这般不懂事。”

“嗨。”

那人顺手捞起地上凌乱的图纸,拍着灰道:“先生的事,我们敢说什么。”

正说着,取盒的匠人回来了,随声附和道:“是啊,我们都是粗人,听到宫里那些难听的话,也想不通。姑娘你是宫里的人,先生也是宫里的人,姑娘喜欢先生,先生也对姑娘好,这事儿有什么呢,是吧?”

杨婉边听边笑,“对。”

那人把盒子放到杨婉面前,“姑娘看看。”

杨婉伸手把屉盒挪到自己膝上。

别说,邓瑛还真的把她那张自己都觉得着急的图纸给研究出来了。

屉和是楠木质的,看起来是邓瑛就地取材的边角料。

底下是三层双抽屉,顶上是一个双开门的小柜,杨婉打开小柜的门,隐约发现,柜中暗处好像还雕着什么。

“欸?这个是……”

她说着把手移到光下,凑近细看,竟见是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芙蓉花,好像为了不让人发现似的,雕在最边角的地方。

“位置这么刁钻,怎么雕上去的啊。”

两个也匠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得意地说道:“我们先生的手,那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杨婉还在研究那朵芙蓉花,“可他之前跟我说,他造这些东西不如你们。”

“啥?他这样跟姑娘说的啊。”

“嗯。”

杨婉试着把手伸进去,摸了摸那朵芙蓉,发觉它边角圆润,一点也不割手,再看盒身,虽然还没来得及有上漆,但表面已经十分平滑,不知道挫磨了多少回,才能有这样的质感。她惊异于此物工艺的精湛,没有注意到替她取盒过来的那个匠人,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真着急。”

他嘟囔了一句。

旁边的人撞了撞他的肩膀:“你着急个什么。”

“嘿。”

那人看着杨婉,压低声道:“先生平时说话就淡淡的,现对着人姑娘,直接不会说了。”

旁边的人抱着手臂翻了个白眼。

“先生不会说你就会说啊。”

“我……我这不是帮先生说了很多嘛。”

“对了。”

杨婉终于放下盒子,转头却见他二人面红耳赤的,不由一顿,“你们……”

“没什么,姑娘有事说。”

“哦,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们,先生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说起这个,二人顿时收敛起了神色。

其中一个有些犹豫。

“不知道先生想不想让姑娘知道……”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来说。今儿一早是刑部的人来请的,后来司礼监的秉笔郑太监和工部的徐齐徐大人也来了,我们听了两边好一番交锋。不过先生一直没说什么。”

“交锋?郑公公和刑部的人吗?”

“嗯,因为琉璃厂的事情,先生已经去过一次刑部了,我们不清楚这次为什么还要带先生走。就留神听了一下,说的是什么事来着,好像是山东供砖的事……你听着是吧,我听他们还提到了十年建皇极殿的几个人……。”

“对。”

旁边的人的接过话,“郑太监是不想刑部衙门带先生走的,不过先生跟我们说他没事,几日后就回来。照理说,先生的话我们该信,但这事吧,看起来好像……又有点复杂。”

岂止是复杂。

如果司礼监让郑月嘉过来过问,那就说明山东供砖的事情,恐怕真的如邓瑛所担心的那样,有所遗漏。

杨婉想到这个地方,太阳穴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忙抬手摁住,低头忍抗。

“姑娘怎么了?”

“没事。”她松开一只手冲二人摆了摆“缓一下就好。”

她说完索性趴在案上,紧闭上了眼睛。。

忍痛间她隐约感觉到,琉璃厂牵扯出的这件事情,好像和十二年秋天的那场桐嘉惨案有关,但是她暂时推不出来其中具体的关联。

历史上大片大片的时间空白,永远是令研究者又恐惧又兴奋的东西。

杨婉从前认为这两种情感的成分是相等的,但如今她自己身在这一段未知的空白之中,除了恐惧和兴奋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她暂时说不太明白的情绪,就像这一阵没有征兆的头疼一样,突然就钻了出来,痛得她不能自已。

缓和过来以后,杨婉没有再多留。

带着屉盒回了五所,坐在窗下,翻看自己笔记,试图贯通起来思考。

杨婉很清楚,不论邓瑛如何,她都不应该直接该介入他的政治生涯。

可这种旁观,却又让她有一种如临刀锋的刮切感。

日渐西沉。

宋轻云从尚仪局回来,见杨婉在出神,以为她在为邓瑛被刑部带走的事担忧,便坐到她身旁拿话去宽慰她。

“进来就看你闷着。”

杨婉转头看是她,松掉撑在下巴上的手,合上笔记。

“没有的事。”

“我听说太和殿的事了。”

她说着拉起杨婉的手,“都是在宫里做奴婢的,难免招惹上事,陈桦以前也常犯事被摁着出去打板子,我那会儿跟你一样急。不过过些日子就好了,他也有了地位,人们对他也就有了忌讳。你看吧,人在宫里,只要不是十足的蠢,都能有一番天地,陈